所幸我有個不錯的優勢,我的法語是和一位法國女士學的。何況,我一直精心地努力找機會和馬丹比埃洛對練,再加上這七年的時間中,我每天還背一些法語,盡量讓我的語調和法國本地人的語調一致,所以現在呢,我對這門語言的掌握已相當精通了,用在和阿迪拉小姐交談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困難。她一聽到我是她的家庭教師,就走了過來和我握手。然後,當我領她去吃早餐的時候,我用她會的法語和她說了幾句,起初她非常簡短地回答了我的問題,可當我們在餐桌前坐好,她用她的那對淡褐色的大眼睛看了我整有十分鍾的樣子,就忽然滔滔不絕地開口講了起來。用的自然是法語。

“啊!你法語說得不錯,可以和羅切斯特先生相比了。這樣,我跟你說話可以向跟他一樣了,還有索菲,她也會高興的,因為她說的話,這兒誰也不明白,費爾法克斯太太隻會英語,索菲就是我的保姆,我們從海的那邊坐一條挺大的、還會吐煙的船過來的,我有些暈船,索菲也是這樣,還有羅切斯特先生也想吐,羅切斯特先生躺在一個沙發上,是在頭等艙中的一個很漂亮的房間,我和索菲睡在另外一個房間的一張小床上,有一次我幾乎從小床上掉了下來,它真像一個放東西的架子,後來……對了,小姐,你姓什麼?”

“愛———簡?愛。”

“埃爾!哎喲,我可發不出這樣的音,哦,後來,早上還沒出太陽的時候,我們的船就停在一座大城市的岸邊,這座城市可真大,但房子是黑乎乎的,滿眼望去全是煤煙,一點兒也不像我以前住過的城市那樣整潔優美,羅切斯特先生抱起我,經過一條跳板走上了岸,索菲也跟在後麵,我們一起坐上了馬車,然後我們來到了一座又大又漂亮的房子麵前,叫旅館,比這個地方好多了,在那兒我們逗留了大約一個星期。我和索菲每天都去一個公園,那兒可大了,裏麵長滿了綠色的樹木,很多孩子也在那兒玩,中間有一個水池,許多美麗可愛的鳥兒生活在裏麵,我常用麵包屑喂它們。”

這時費爾法克斯太太問我說:“你能明白她說的話嗎?她說得實在是太快了。”

我一個字也沒拉下,因為即使是馬丹比埃洛那麼流利的法語,我也可以應付自如。

“我想,”這位和氣的太太接著往下說,“你可以問她一下關於她父母親的事情。我不清楚她是否還留有他們的印象。”

“阿黛爾(阿迪拉的法文名),”我問道,“你剛才提到的那個整潔優美的城市裏,你和誰住在一起呀?”

“很長時間以前,我是和媽媽住在一塊兒的,但她去聖母瑪利亞那兒了。媽媽總教我唱歌呀,跳舞呀,還朗誦詩歌。有許多先生太太們來看媽媽,我經常表演舞蹈給他們看。或者坐在他們的膝頭上唱歌給他們聽,我非常高興這樣做。現在你願意聽我唱歌嗎?”

她已經把早飯吃完了,所以我答應了她的請求。她爬下椅子過來坐在我的膝頭上,將手合攏放在胸前,樣子還挺嚴肅,把卷發往後一甩,抬起兩眼注視著天花板,唱出一段歌劇裏的選曲來。這首歌描寫的是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她在為情人的變心難過之後,想以自豪來求得心理上的平衡。她讓仆人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用上最光亮的珠寶和最華麗的衣服,她到晚上的一個舞會上去見一見那個負心人,她一定會表現得歡快幸福,並向他表示,他的離開對她沒有一絲負麵的影響。

由這樣小年齡的歌手來唱這首歌,顯得有些古怪,但我猜測如此表演的目的,是想讓別人聽一聽孩子是如何用幼稚的聲音發出愛和嫉妒的體會的,依我個人的看法,這種目的實在是太低級了。

阿黛爾非常悅耳舒心地唱了這支短歌,中間還流露出她所在年紀的那種童真。唱完了這個,她從我的膝頭跳下,說:“小姐,現在我要給你背幾首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