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初走到院子裏問李長仁:“大賢子拿著鐵鍁跑出去幹啥了?風風火火的。”“嬸子來了?”李治國看了急的團團轉的李長仁一眼接了話茬道:“沒啥,就是剛才聽小城子說俺長青叔被人家打,大賢子出去幫忙了。剛才長青叔還跟俺幾個喝著呐,這才一會兒就出去打架了?對了,誰打他了?”說著又給李長仁滿上:“沒事兒叔,大賢子一個頂好幾個呢,沒事兒,咱喝咱嘞!”李長仁唯唯諾諾坐下來說:“嗯,要不咱出去看看吧?別再出了大亂子吧?”“怎麼會?”李治國不屑地看了李長仁一眼說道:“大賢子有分寸的,放心吧哈,來來來,咱接著喝咱的。”“別喝了,別喝了!”陳美初怒斥道:“恁倆還有心思喝?誰打二長青了知道不恁還喝嘞?大賢子這次要倒血黴倒八輩子黴了知道不恁還喝嘞恁!?”“誰打長青了?”李長仁終於按捺不住問到。

正聊著,李新賢一瘸一拐的走進來,“哎呦!哎呀!俺哩娘呀!俺可上了城子的當了!”他按了按左臉上的一小塊淤青,摸了摸胸口的四道血道子,揉了揉紅呼呼的耳朵,擦了擦鼻孔的血,捋了捋頭頂被薅的幾縷頭發,“城子呢?城子!”李新賢可憐巴巴地訴苦道:“恁咋不告訴俺是寇二妮打的二長青嘞,恁看看,恁看看,俺都被她揍成啥了?”城子此刻躲在陳美初身後大氣也不敢出,小聲嘀咕:“恁咋怨俺嘞?恁又沒問。”李治國有點不解,問:“大賢子,你不是練過嗎?咋還被打成這樣了?咋?寇二妮也練過?”“這個,這個……”李新賢支支吾吾說:“俺打女人下不去手,再說了,那熊娘們兒也不按套路出招呀……”“哦,是這樣呀。”李治國李長仁相互看了對方一眼心裏同想:萬幸,我沒去幫忙。

酒場不歡而散。

“咳、咳、咳、咳……”李玉明連續咳嗽著,沈金鳳心疼的輕拍著他的胸口幫他順氣。年近七旬的李玉明自離開部隊幾十年傷勢一直未見好轉,家裏除了幾畝田外沒有什麼其他收入,每年除去吃藥打針剩不了幾個錢,平時天氣不錯的時候還能生活自理,每每遇到季節交替或陰天下雨時便會喘不上氣來,沈金鳳曾多次想讓他找去他的老戰友幫忙解決一下家裏的困境他卻執意不肯,用他的話說就是:現在國家還不富裕,咱就不給國家添麻煩了。沈金鳳拗不過他也沒辦法隻能艱難的維持生活,不過還好,兒子李長仁已經成家,家裏也沒有什麼可大傷腦筋的顧慮。“咳咳咳……咳咳,又……咳咳……又有雨了今天,咳咳……”李玉明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對沈金鳳說道:“咳咳……你去麥場裏瞅瞅去咳咳咳……看看長仁把麥子都裝好了不?咳咳咳……”沈金鳳沉著臉說:“你就好好躺著吧你,你就別操心了哈。”“嗯……咳咳……”李玉明閉上眼用手捋著胸口,身下的躺椅隨著他的咳嗽吱吱扭扭響著。“唉,早就讓你去找找老百去,你就是不肯。”沈金鳳又翻起來老黃曆了:“你不是說以前你們在戰場上是過命的兄弟嗎?老百是早就退下來了不假,可我聽說他兒子在縣裏當大官嘞。”“咳咳……咳……算了,不給他找麻煩了咳咳咳……等咱這扯了電線我就走了咳咳……”李玉明輕輕睜開眼說完閉上手輕輕捋著胸口。沈金鳳生氣的跺了跺腳:“隨你的便吧,倔的跟驢似的!我去麥場瞅瞅去,給你,你咳的厲害了就啃一口壓壓!”說著塞給李玉明一個剛有點泛紅的蘋果,李玉明沒有再回答,隻是嘴角微微揚了揚。

每次李玉明說到村裏扯電線沈金鳳就不免有些擔心:看來幾十年了他還是對那件事念念不忘。沈金鳳明白,幾十年前的戰場上他答應戰友犧牲前的願望與囑托,要看到家鄉蓋新房修公路用電燈,這些年也是這股子精神支撐著他一路走過來,現在房子蓋了路也修了,要是再看到通電了會不會……,想到這裏沈金鳳的心忽然無名的跳了起來,眼皮也跟著跳起來。

走到麥場,沈金鳳看到李長仁陳美初已經把麥子裝完準備運走稍微放下心來,這可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遠處天色漸漸陰沉下來不斷打著悶雷。李長仁看到沈金鳳走來便喊道:“娘,你去找找城子吧,快下雨了,別讓他在外麵瞎玩了!”“嗯。”沈金鳳邊答應著邊環繞四周望了望,天陰的像口鐵鍋,很暗,不遠處鄰居家的麥場隻能依稀分辨出來來回回忙忙碌碌的身影,看不見城子的蹤跡,心裏想:這孩子又野哪去了?小跑著去四周鄰家麥場喊著:“城子——城子——!”可她的聲音在轟轟隆隆的悶雷裏攙和著就像一隻蚊子在哼哼,沒有引起忙碌的人們絲毫的注意。又是一陣悶悶的燥熱,幾乎燥的讓人連喘息都覺得困難,像是平白在鼻口上糊了幾層厚厚的紗布,想到還躺在家裏的李玉明,沈金鳳不禁心怦怦跳了起來:“該不會出啥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