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煙雨繁花,小橋流水人家。
她獨依望江樓,小酌清茶,窗外煙雨朦朧。一姑娘撐一桃色油紙傘著一身淡粉襦裙婀娜橋上,似是察覺,回眸一笑,花團錦簇。她遙敬一禮,姑娘點頭,她便看著姑娘步步離開。
如此一來二去,她們也算相熟了。她在這裏住了有些日子,也算見過了這裏的一年四景,這裏煙雨居多,如同朦朧幻夢。她不曾與姑娘說過一句話,遇見時總是相對頷首,不過總有一位公子會在橋頭等姑娘,她隻是知道,卻不曾看清過那公子麵容。
時間到了。她依在窗邊,姑娘已與公子遇見,她衝姑娘相邀,姑娘望了她一眼,回頭與公子說了什麼,公子朝樓上望了一眼,她隻看清了他的眼睛,似是在哪見過,公子獨自走了。
姑娘收了傘,漫步上了樓。她請姑娘坐下,說到“這裏是個好地方,不過你該回去了”。
姑娘沒說話。
“是因為他?”她替姑娘斟好茶。
姑娘接過茶,淡淡一笑不說話。
“值得嗎?”她抿了一口茶。
“有什麼值得不值得的。”姑娘斂下眉眼。
“你快要死了。”她平靜闡述。
“一輩子,誰都會死。”姑娘亦毫無波瀾。
“你這不一樣。”她盯著姑娘。
“有什麼不一樣?”姑娘低頭。“或許我會有長長的一生,可這裏,我可以有一輩子。”
“有什麼不同?”她皺眉。
“自是不同的。”姑娘抬頭望著窗外,淡笑“那可是不會少一年,少一個月,少一天,少一個時辰的,一輩子啊。”
她不語。
姑娘望著她,“你走吧,我不想走。”
“真的決定了?”她定定看著姑娘。
“真的,不改的。”姑娘笑著。
“好吧,我失敗了”。她歎了一口氣。“但是,”她不死心道“或許外麵也有你要的一輩子呢?”
姑娘還在笑著,眼裏卻是悲傷“沒有的,他們都不願意與我白頭偕老。但是,”姑娘斂了悲傷“我自己總是願的。”
“你知道。”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知道,也明白。”姑娘依舊笑著。
“我先走了。”姑娘起身。“對了,還請你幫我個忙,”姑娘看著她“如果有人問你,你便說,不是他。”
“我並不曾看清。”她認真道。
姑娘搖頭“我知道,你隻管說,不是他便可。拜托了。”言罷,拿起傘,便走。
姑娘走到樓梯扶手處,忽而回頭“如果可以,你去看看我吧,我應該是笑著的。”姑娘如何來,便如何走。
她看著桌上茶杯,無了心思。
她是一名治愈師,治愈腦死亡患者。那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她不知道姑娘的生平,隻知道是位貴人。隻可惜她失敗了。或許,她在哪裏,會更好。
她算著時間去見了姑娘最後一麵,她遠遠望了一眼,姑娘嘴角微微有一絲似是而非的笑,姑娘應該是笑著的。
“那個人是誰?”她身後傳來一聲輕問,她一驚,回頭,是她的顧客。
“那個人是誰?”他又問了一遍。
她不知是回答不知道還是……
“不好說嗎?”他問她。
她下定了決心“不是你”。
“果然嗎,”他自嘲“她還是喜歡他。”
她抬頭看他,他臉上的表情似是不甘嫉妒,以及放鬆?她不明白。
在葬禮那天,又有一個人問了她同樣的問題,她也給了同樣的答案,然後在他臉上看到了同樣的表情那人說“她還是不願原諒我。”不甘嫉妒,以及輕鬆。這次,她忽然懂了。
“你能給她一輩子嗎?”她問那個人。那個人一怔,卻沒有回答。
“她自己能。這樣就好。”她說完便走了。
她還有別的顧客呢。
一輩子很長,所以,缺了一年,一個月,一天,一秒的,都不叫一輩子。
在姑娘的世界裏,她的一輩子便是她的一生,可惜,姑娘的一輩子,不是他們的一生。或許,並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