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被數萬人馬圍困一段時間再被人家按到地上蹂躪是什麼滋味兒,因為很多知道的人都死了。
兩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分分秒秒活得都像掙命的人來說,這就是一種煎熬了。
每時每刻都有同伴死去,隻能被動挨打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剛開始,紀信聽著那些沛人離去時發出的呻吟心如刀割,不過身為將軍,割啊割的也就成了習慣,這是每一個統兵者所必須經曆的。
五千三百二十人,這是劉邦把軍隊交給他的人數,四百六十七人,這是經曆了煉獄般的兩個時辰以後活下來的人數,通俗來說,如果紀信在軍中有十個手足兄弟,那麼此時已經失去了九個,剩下的那個說不定還是滿身箭傷……
這是每一個沛人的煎熬,他們不隻失去了身邊的同伴、同鄉和同袍,隨著沛軍人數越來越少,再也不怕被反咬一口的秦軍也越逼越近,相應的,沛軍生離此地的機會也在漸漸離他們遠去,最終變得越來越渺茫……
英布所說的烽火從未點燃過,也就是說傷亡如此慘重卻還沒到撤退的時候,紀信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和汗,抬頭望天,發現約定的兩個時辰早已經過去了,難道他們至今仍未攻下濟陽?!
等不得了呀,再這樣下去,秦軍的遊騎斥候都比沛軍人數多,到那時才是真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一個也別想活下來。
胡須被血水打成綹貼在頜下的感覺非常難受,就像這場沒頭沒尾的戰事一樣讓人厭煩,他努力的冷靜下來回憶之前英布、田儋所說的每一句話,忽然發現一個很可怕的事實——沛軍已經被咬的死死地,如若撤兵回城,怎麼擺脫秦軍追擊?!
似乎隻有壯士斷腕這一條路好走,留下一部分殿後者,剩下的能撤多少撤多少,那麼……自己和沛軍對於那兩個人來說是不是也像一隻胳膊,該斷的時候必須要斷?!
想通了這一點,紀信忽然明白為什麼一直看不到烽煙了。
更進一步,他甚至明白了出發之前齊王為什麼別有用心的指責英布,因為自己一旦聽信了田儋那番話,擺在麵前的就隻有兩條路好走,要麼與齊王合作共同排擠英布,要麼沛軍羞於為伍自己去趟一條生路……
前者正中田儋的下懷,後者……不正是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嗎?!雖然沛軍並未對秦軍造成什麼傷亡,可是大夥兒一直堅守到現在,也為齊、番兩軍爭取了更多時間和機會不是嗎?
能夠堅持到現在有沒有不想回頭與之為伍的原因?當然有了!真是痛心啊,居然被人利用到了這種地步……
“難道是人之將死也會開啟宿慧嗎?紀某寧願沒有想通,也好過做一個傷心鬼……”
“將軍,你說什麼?!”
聽到部下的呼喚,紀信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失望隻會讓人失去最後的鬥誌,到了那時,就算還有生還的機會他也死定了。
“沒事,我是說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了,看來英將軍他們沒能拿下濟陽,我們準備突圍吧……”
聽了他的話,部下未語先哽咽:“將軍,出不去了,我們隻剩下幾百個弟兄,怎能穿越數萬秦軍的層層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