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陣的禦守能力確實強悍,項籍殺敗幾名外圍的趙賁親兵之後,還沒等他繼續前進,忽然就有幾道寒風迎麵而來,與此同時,烏騅猛的前蹄昂立,趟地而過的戰戈用意分明。
射向自己的冷箭沒什麼,仗著堅實的腕甲反手一拍就能應付,砍向烏騅馬腿的幾樣長兵卻使項籍火冒三丈。
馬蹄還未落地,他用長戟往地上一撈,戟尖小枝勾住長戈的橫刃,也沒見怎麼使勁,就像平常人平平常常的扔出一件東西那樣,長戈劃出一道弧線飛出很遠很遠,而秦人的盾陣後麵,立刻傳來一陣慌亂的倒地聲。
項籍幹完這事兒以後,烏騅的前蹄重重往地上踏去,借著這股子勁頭,他又將盤龍戟掄了半圈,自下而上舉過頭頂,再然後,順著戰馬由上而下的威勢,戰戟同樣重重砸下去……
人是千古無二的天驕,馬是萬中難求的王者,人馬合一相互借勢,這天下又有何人能擋!
“轟——”
“哢嚓——!”
“咚……”
巨大的撞擊聲如同悶雷,原先堅如磐石的陣腳更像被雷擊過一般,木盾碎裂成了好幾瓣,皮盾的盾鼻斷裂之後顯得軟趴趴,偶爾有些包裹了銅鐵的雙弧盾,專門用來阻擋刀劈劍砍的階梯狀圓弧都被削平了……
最慘的還是身在其後的軍士,因為刀盾損毀再嚴重也不過是些死物,但是骨頭茬子從肘子上冒出來的活人就不一樣了,那份疼痛,想象一下都讓人絕望……
一個不大不小的缺口近在眼前,秦人的本陣終於被破開一角。
項籍重瞳睥睨,不急不緩,不驕不躁。
被他剛才的一擊所震懾,秦軍居然一時忘記了重合陣型,許多人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拖動地上重傷的同袍往後撤去。
退開一圈之後,秦人想起了如山一般的軍令紛紛停住腳步,項籍虎目掃過去,就讓許多人不自覺避開視線。
他們用眼角偷偷打量同袍的傷勢和滿地的狼藉,他們聞聽各種各樣的慘叫聲皺緊了臉、抿著嘴,項籍說不清這些細節意味著什麼,但他本能的感覺到了對方很驚懼。
不趁勢攻進去實屬無奈,因為剛才那一擊即使放在項籍身上也不好受,戟這種兵刃再鋒利,也不能跟削金斷鐵的傳世名劍一樣使用。
毀壞那些木盾、皮盾的時候還好一些,單憑蠻力硬砸也能生效,但是夾雜其中的幾麵青銅盾著實做不得假,獨特的塔式或者雙弧外形為了架設長矛製作的特別結實,同樣擊退談何容易?
項籍做到了,既有兵刃鋒利的緣故,又有人借馬勢之威,再加上本事不夠力氣來湊,他硬是將銅盾也擊飛了出去,更有甚至,有的銅盾上帶著深深地刻痕,盾耳也不知去了哪裏。
也許是感應到主人有些不妥,烏騅嘶昂著威懾了一圈,等到腹部重新傳來前進的號令,它才像個巡視自己地盤的老虎一樣邁開蹄子走向秦軍,毫無畏懼。
人與馬再度前進,黑衣軍士們就像池塘裏丟入一塊石頭那樣泛起一圈波浪,隨著前浪推後浪,他們再度退了一步,使得項籍眼前大為寬鬆。
“騅,咱們快去快回怎麼樣?”
“噅聿聿——”
秦人看到那名楚軍主將對著自己的馬說了一句什麼,他們沒有聽清,聽清了也不會聽懂。
就在一個遲疑的間隙,烏騅真的如同一團烏雲那樣飛起來了,雪白的四蹄如同春日裏的柳絮一樣輕盈,躍過眾多秦軍頭頂,馱著它的主人,一步踏上盾牆,氣勢有去無回。
對於戰馬來說,踩著虛實不定的地麵就像走在崎嶇的山路上一樣讓它們沒有安全感,可是烏騅與項籍之間不隻是人和馬,他們更是一同成長一塊兒上陣的戰友。
說一句難聽的,真正到了戰場上,親兄弟也未必有戰馬那樣可靠,因為慈不掌兵這個至理總是逼迫著馭軍者做出艱難的決定,但是戰馬不會……
他們踏上盾牆之後,項籍變得更加小心謹慎,每一個敵人都是來自腳下,若是一個不慎導致烏騅飲恨,他再剮了趙賁也覺得沒意義,因此盤龍戟揮刺更加頻繁,但凡看到個盾牌間的縫隙,一戟下去先帶起血泡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