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籍這會兒不是箭在弦上了,他是已經離弦的利箭再也無法回頭,不過腹背受敵這種事情對於一個自負又好戰的家夥來說,興奮感更甚於擔憂——他相信身後的同伴絕對能夠頂住,隻期望策馬回來的時候還能再戰一場才好。
看著天邊黑線越來越粗濃,虞周這會兒顧不上關心攻城了,比起一個已經砸開外殼的核桃,他對陳勝吳廣的麾下會有什麼表現更感興趣。
煙塵蕩蕩旌旗飄揚,蹄聲陣陣聲勢駭人,漫天鳥雀不安的到處亂飛,再加上不絕於耳的“駕”、“駕”輕叱,很有幾分悍卒之姿。
這個陣勢倒是滿唬人,可是等對方到了跟前兒,虞周頓時覺得興趣乏乏,猶如期待已久的大餐變成手抓咖喱,既失望又倒胃口。
講道理,兩支敵我不明的軍隊互相靠近,怎麼也得幾經試探、斥候交鋒、探明地勢高低、人數寡眾之類的吧?
對麵這支騎兵不是這樣!
他們什麼準備都沒做,大大咧咧來到楚軍陣前二裏之地,吆三喝四極不安分,仿佛楚人的軍陣隻是板上肉、盤中餐一樣,不值一提。
二裏地,換算一下就是六百步,使使勁的話,八牛弩和投石器都能給這群騎兵一個措手不及。
虞周沒有接到主動開戰的軍令,也想仔細看看對麵這群人到底要幹什麼,抬起胳膊做了個手勢,扭頭問龍且:“小胖子,你們騎兵作戰的時候都這麼豪放嗎?”
龍且撇撇嘴:“要是我的部下這麼排陣,早被老子砍了十回,你看看,整齊不整齊的且不說,還有往後出溜的,真不知道丟人怎麼寫嗎?”
虞周順著小胖子的手指一看,可不是嘛,估計對方也是跑起來有點收不住腳,到了這裏才發現有點近的過分了,竟然勒著戰馬你擁我擠往後退,就這個時機,殺將出去就是一場大勝啊。
很奇怪,中軍沒有任何命令傳來,也不知道張良與範增怎麼想的,虞周有點忍不住了,一邊敦促瞭望兵打出旗語詢問,一邊看著敵人開始盤算。
從對方這番表現來看,他覺得這夥人如果不騎馬也許就沒有這麼狼狽了,騎兵氣勢洶洶來去如風,在戰陣上的表現遠勝於步卒材士,但是並非跨上馬背的士卒就是騎兵。
掰著手指頭算算,陳勝吳廣的手下從農民變成士兵的時間尚且不長,如何能夠立刻擁有一支騎兵呢?
項籍為什麼那麼看重所剩不多的九原騎?龍且的部下為什麼一直擴招緩慢?原因就在這裏,因為騎兵太難培養了,對於楚軍來說尤其難,地處江南高頭大馬稀少,更別說騎士了。
擁有高橋馬鞍與馬蹄鐵的楚人尚且如此艱難,沒有這些東西的秦人養一個騎兵幾乎就要投入等身重量的金錢,更別提無價的時間了,陳勝吳廣何德何能不花錢不花時間弄來一支騎兵?
也許有招降的秦軍上馬就可以用,但是軍隊這種氛圍就怕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再看對麵敵人推推搡搡的陣型,虞周覺得這已經不是往酒裏摻水的問題了,而是往水裏摻酒,好兵也得帶瞎了……
念頭轉動之間,對麵忽然分出一騎歪歪斜斜跑過來,人和馬都像喝醉酒一樣拐著彎,連蹦帶跳不說,那名騎士的頂盔都被顛掉了。
“嗖——”
一支利箭電閃而出,擦過騎士頭皮往前飛去,騎士被顛的七葷八素沒有看到,在他身後,那頂頭盔就像被豹子撲中的獵物一樣飛出去,釘在地上牢牢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