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嗎?”
望著眼前這個有些木訥的男人,雲朵兒微笑了:“當然記得,我們前年還見過麵。”
前年的事情,雲朵兒記憶猶新,那是她離開故土近十年,第一次光明正大挺直了腰杆的回到家鄉去。麵前這個叫做毛豆的男人,雖然比自己還小五歲,但輩份卻是高了一輩,雲朵兒必須喊叔,在老家,別的可以錯,這輩分卻是錯不得的。
老家人起名字自然不比城裏人,還要引經據典,絞盡腦汁。他們起名字很隨意,據說越是名字起得低賤越是容易養活。像狗剩、鐵蛋什麼的,希望生兒子的則會起招弟、盼弟、來弟之類的名字。圖個好彩頭。毛豆這名吧,是他娘生他的時候,全家正在地裏收豆子,理所當然就叫毛豆了,而雲朵兒,是因為她娘懷他的時候曾經夢見過一朵大雲彩飄過來,所以爹說就叫白雲吧,還是隔壁一個當教師的本家哥哥,起學名的時候說白雲這名太直白,還是叫雲朵兒吧,雲朵兒好聽,於是就這麼叫下來了。
毛豆接過雲朵兒遞過來的茶,瞅著茶杯晶瑩剔透,杯口精致的花紋上鑲嵌著金黃色的邊,泛著微光,下麵還有一個同樣玲瓏細巧的托盤。一看就是好瓷器,一定很貴吧。他小心翼翼的把茶杯連同茶托一起放在茶幾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搓著手。
“豆子叔,您這次來?”
“哦,有點小事兒。”毛豆依舊搓著那雙結滿老繭有些粗糙的手掌。“這陣子,家裏旱的厲害,打算給村裏生產隊再打幾口機井,就是手頭有點緊,一時湊不出錢來。”說完話,毛豆似乎終於完成了任務,把腰在楠木椅子上直了直,長舒了一口氣。紫紅的臉膛望向雲朵兒。
雲朵兒想起了前年回老家的時候,正趕上雨季,村子裏多年失修的學校教室塌了一個角,大家正在一起想辦法湊錢,雲朵兒就主動拿出了二萬元,找人修繕了校舍。說再怎麼困難也不能讓孩子們沒了地方上學。她清楚地記得村子裏人們看她的眼光,羨慕、感激、崇拜,還有說不上來的熱情。當時擔任村長的就是毛豆叔,他滿麵紅光走過來,舉著一麵錦旗,這是他專門跑到鎮上給雲朵兒製作的,紅彤彤的旗子上麵用濃重的黃色油漆寫著:“熱心助教,學習楷模”八個大字。尚未幹透的大字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晃得雲朵兒頭暈目眩。她覺得這兩萬塊錢花的特別值,一下子洗清了她這麼多年來沉積在心頭的恥辱。
真的,雲朵兒這些年風裏來,雨裏去,掙錢多麼不易,個中艱辛滋味隻有她自己能夠體會到。她沒有想到時隔二年毛豆又會找到她。他看了看毛豆那張滿懷渴望的臉,“叔,我最近貨款壓得太多,真是不好意思,最多我也就能拿出二萬出來。”她看到毛豆眼裏瞬間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就轉化成了笑臉,那笑臉被溝壑似的皮膚攏起,有些縱橫的無奈,“好好,二萬就二萬吧,總比沒有強,剩下的我再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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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內容基本取材於我的一個同學的故事,把它寫出來也是圓了自己一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