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頭鬼卒也不多言,悶頭在前麵走著,獄房走廊裏漸漸安靜了下來,沒有了哭嚎喊冤的慘叫聲,反而靜得有些滲人。
嘩啦一聲,牢房上的鎖鏈被打開,將大雄二人往裏麵一推,隨手又將鏈條鎖上,牛頭鬼卒看著手上的公文,微微點了下頭,轉身去了。
“大雄,現在怎麼辦?”路鳳仙帶著哭腔扯了一把大雄,也不敢往牢裏看,生怕再見到什麼牛鬼蛇神。
林大雄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地麵上,六神無主,一個喘息過後,他突然站了起來,拍打著木樁子大喊道:“冤啊!快來人啊!我們是被冤枉的!”
“別喊了,喊什麼喊?”
不知哪裏冒出來這麼一句。
林大雄心裏一個咯噔,回頭一看,牢房的角落裏坐著一個老頭,正眨著眼睛看著自己,身旁的路鳳仙‘啊’的一聲驚叫,那老頭又說道:“讓你別喊了,喊得人心裏鬧騰。”
二人怔了一下,仔細打量著這老頭,瘦高個,外表謙卑斯文,由於此地是陰府,犯人穿的也都是生前的衣服,這老頭穿的衣服異常古怪,像個說相聲的,一席灰袍大褂。
“你把頭伸外麵去,問問旁邊幾個牢房,是不是全是冤枉的?”老頭笑著說道。
林大雄心裏記掛著李盛和文祥,哪有心情和他開玩笑,於是低著頭也不說話,路鳳仙喊過一聲之後,似乎把感情發泄了些許,往牢裏望了一眼,試探道:“這裏隻有你自己?”
“還有你倆。”老頭打趣道。
這間牢房也不大,隻有數十平方的樣子。
三人交談了幾句,大雄得知這老頭已經在這裏呆過很長一段時間了,一開始見他挺愛逗悶子,到後來才發現每至傍晚,他都會趴在牢門口的石炕上,低頭流淚,嘴裏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林大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也沒有時間的概念,隻知道自己一行人早晚會被送到地獄去,心裏一直心事重重的,盤算著如何及早脫身,但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發現想從這裏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鬼牢的牛頭小卒們稱呼老頭為“老毛頭”,好像對他挺照顧,一日三餐送來的飯菜,總會比大雄二人豐富得多。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林大雄潛意識裏開始注意飲食,因為他慢慢地接受了即將遭受“拔舌之刑”的這個事實,如果再不珍惜,可能以後都嚐不到了……
老毛頭的待遇明顯比他二人高出一大截,大雄每餐僅是黑饅頭和鹹菜,而老毛頭吃的卻是三菜一湯,有葷有素,有時候甚至牛頭鬼卒從陽間收到的瓜果貢品也會給他送去一些。
這麼一來二去,大雄氣不過,衝鬼卒抗議道:“為什麼他每次夥食都這麼好,給我們吃的卻全是黑饅頭和爛鹹菜?”
鬼卒怒道:“有的吃就不錯了,嫌這嫌那的,要不要我讓鬼麵陰王過來給你捶背?”
“算了,大雄,快吃吧。”路鳳仙拿著饅頭塞進大雄的手裏,勸道。
林大雄氣得直吹氣,卻不敢發作,像是咬那鬼卒的肉一樣,狠狠地咬了一口生硬的饅頭,在嘴裏咀嚼著。
這些鬼卒吃的都是陽間祭祀的貢品,每餐都是大魚大肉的少不了,連喝的都是陳年老釀,而每當他們開飯,都會留下一部分給老毛頭。
每到這個時候,林大雄和路鳳仙二人便會背過身去,苦嚼著饅頭,自從到了這個地方,一點油腥沒沾過,甚至連屍油的味道都覺得好聞了。如果不背身,二人生怕露出讒相讓人瞧不起,長久下來,不免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敵意,逐漸疏遠了老毛頭。
“要不……你們兩個也過來吃點?”最終還是老毛頭打破了僵局,將自己的碗往二人麵前推了推。
二人往他的碗裏一瞅,是正兒八經的北京烤鴨,此時已經片好,剔除了骨頭留下皮肉相連的部分,從外表看肥而不膩的,咬上一口一定滿嘴的油漬。林大雄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出於顏麵他還是克製住了要衝上去的欲望。
“你倆在這裏呆十幾天了,一點油腥都沒碰過,這一碗肉就留給你們吧。”老毛頭說著端著碗走過來,往大雄手裏一遞。
路鳳仙也咽了咽口水,說道:“要不然……吃一塊?”
“嗯!”林大雄用手夾起了一塊放進嘴裏,大口地咀嚼著,一臉的享受狀。
老毛頭見二人狼吞虎咽,吃得滿麵油光,又將一份‘醋溜裏脊’遞了過去,笑道:“這些都是剛從墳頭上拿的,還熱著呢,都給你們吧。”
“這還沒熬到拔舌地獄呢,身子提前垮了怎麼能行?”
“太謝謝你了!”
林大雄伸手接過,急忙和路鳳仙大口扒拉著,吃了一半,忽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眯著眼睛抬起頭。
“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們會被打入拔舌地獄,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