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鏡從找到洛白衣開始便不太多說話:他極力隱藏秘密,以洛白衣性命為憂,逼走名嫣,以塵多海幸福為憂,到頭來卻似一事無成,空有兩鬢成霜。
上官鏡傷心難言,與千雲羅下山後便與眾人辭別,說是要回波瀾台,但究竟有沒有真的回波瀾台卻不得而知。
據說有人曾看到他們出現在去無常嶺的路上,也有人說看到他們回到了波瀾台,不過隨即又浮舟出海了。
兩者或都可信。但就後者而言,他們深知洛白衣選擇停駐在落日之巔,並非胡亂擇棲之舉,而是因為那裏有名嫣的氣息。
洛白衣其實並不知道名嫣的去向,也從未曾有過明確的方向。
劍靈煙和越歌詩依約同回亭台山,亦悲亦喜,心情自與他人不同。越歌詩對劍靈煙那夜的怪異舉動雖為不解,今日卻也不問,隻與劍靈煙談著妙邪子。
要再見妙邪子,劍靈煙很高興,一掃心中抑鬱,又知越歌詩有心事,問道,“詩詩,在想什麼,可以跟靈煙大哥說說麼?”
越歌詩笑了笑,搖搖頭道,“也沒什麼,想些雜事。”
劍靈煙頗有些歉意道,“那夜是不是嚇到詩詩了?”
越歌詩腳步一滯,望著劍靈煙,終於微微點了點頭。
劍靈煙抱歉道,“靈煙大哥那夜需要詩詩和璿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才能配合好,是以突然。”
劍靈煙解釋道,“江夜和小神龍若識破計謀,不能將情緒精力轉移,一旦聽到噩耗,必然動亂。小神龍在分神於我的情況下聽到噩耗尚且哀毀過度,若全心係在白衣身上,必然要…”
越歌詩看著劍靈煙一蹙一笑,把話說得很輕鬆,不覺隱隱心疼,心知劍靈煙彼時若非艱難鬱陶,不至如斯。
越歌詩卻並不戳破,岔開話題道,“詩詩都理會得。如今塵大哥由曲大哥和璿璣護送回寒山小舍,詩詩祈盼塵大哥快快好轉。”
劍靈煙點頭道,“小神龍和裳姑娘也在陪護照料,詩詩盡管放心。”
越歌詩“嗯”了一聲笑道,“咱們也要見到姥姥和邪子大哥了,詩詩一走數月,當真思念得緊。”
劍靈煙讚同道,“我也甚是想念。”
兩人來到亭台山腳已是黃昏。
越歌詩嗅著山上氣息靜謐,自笑道,“邪子大哥還在外麵采藥麼?”
“嗨!”越歌詩嗨了一聲,快步跳上山徑。
劍靈煙在後笑道,“邪子要反客為主,我們偏不讓。待邪子回來看見我們,必然吃驚不小。”
越歌詩雖讚同,卻微微羞道,“不錯,邪子大哥極有可能認為詩詩這個野腳之人不會輕易回來——不料詩詩卻是戀家之人呐!”
兩人說說笑笑,忘了前憂,上來藥廬,果然隻見越天姥獨立秋晚。
越天姥聽到越歌詩笑聲,已知是丫頭回來,待見到越歌詩露麵,才微微道,“丫頭,回來了?”
“是啊姥姥,我回來了。”
越歌詩跳到越天姥身旁,本是高高興興,就近瞧著越天姥臉色神態,淡泊寧靜,忽地一悲。
越天姥竟似知道越歌詩心事,歎了一聲道,“丫頭啊,別難過了。”
“嗯。”
越天姥轉身向劍靈煙招了招手道,“煙兒,為何不過來也扶著姥姥?你怕姥姥看見你掉淚麼?”
劍靈煙恍然回神,擦了擦眼角即走過來,喚了一聲“姥姥”。
越天姥搖搖頭,笑道,“都不要難過了,陪姥姥散散步吧。”
劍靈煙走到越天姥左手邊,與越歌詩一同攙著越天姥來到歌詩亭。遠望落日,越歌詩不解道,“姥姥,你是怎麼知道的?”
越天姥聞言不禁一歎,久久才回道,“那日月兒又來問姥姥月回生之術,姥姥便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越歌詩眼中噙淚,“那日明月哥哥聽到噩耗突然嘔吐,姥…”
越天姥搖搖頭,不無無奈道,“月兒遇到白衣便方寸大亂,任是有神仙手恐怕也無力回天,這是月兒作為醫者的唯一的缺點。
“月兒來問我,其實心中有數,隻是不願承認。既有暗悲,積鬱數日以至累月不散,外顯之時,即激發嘔吐之症。”越天姥麵容淡靜,其實心中悲涼,“暮晚望日唏噓,是悲其將落矣!”
落日消沉,山邊一抹嫣紅。
劍靈煙忽道,“姥姥,邪子怎還不見回來?”
越歌詩猛地也想起這茬,接道,“對啊,邪子大哥去采個藥也要這麼慢慢吞吞麼?看這天都黑了!”
越天姥轉身道,“我們先回藥廬吧。”
劍靈煙和越歌詩但覺奇怪,互看一眼,攙著越天姥回到藥廬,又被越天姥吩咐去燒水做飯,兩人隻得將疑問暫且收住。
待到用餐,劍靈煙和越歌詩都耐不住了,越歌詩盛了四碗飯放好,隨即與劍靈煙坐下等待,以此向越天姥擺明態度。
越天姥端起飯微微一笑,夾了一口菜吃去,讚道,“丫頭的手藝有進步呀。”
越歌詩嬌道,“哎呀姥姥!”
劍靈煙不敢造次,也端起飯來吃,越歌詩雖跟著,卻不服道,“姥姥,邪子大哥到底是去哪裏了嘛?”
越天姥道,“食不言,寢不語。”
“食不言寢不語是聖人的樂趣!”越歌詩皮道,“我等凡姑俗女,反倒被弄得菜不思飯不想!”
越天姥笑道,“煙兒,你讚不讚成?”
劍靈煙正扒著一口飯,冷不防被問話,咽下回道,“姥姥,煙兒愚魯,又隻顧著咽菜送飯,不知姥姥所問緣由何起,是以不知該如何回答。”
越天姥搖頭一笑,道,“好了,姥姥跟你們說便是。”
越歌詩一喜,“這才對嘛。”
“這丫頭喲!”越天姥憐愛地望著越歌詩道,“邪子已遵循姥姥之命出外遊醫,暫時不會回轉。”
劍靈煙一愕,即道,“那邪子…”
“邪子大哥如今在哪裏?”
越天姥道,“自是天下地上,無處不在咯。”
“啊!”
“做麼如此驚訝?你們要知道邪子去向,是打算飛鴿傳書給他麼?還是拋下姥姥出去尋他?”越天姥笑了笑,又道,“邪子在醫道上的天賦直可與月兒媲美,但月兒曾隨太史漂泊闖蕩,遍識疑難雜症,積累了無數經驗,這是邪子所缺乏的。邪子經曆過,方有大成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