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天瓊站出來道,“神樓主果真神人,貧道有眼不識泰山,慚愧。”
神九方朗聲道,“鍾道長不必過謙,你非此道中人,如之奈何?”
鍾天瓊歎了一口氣道,“貧道藏世數十載,竟已是井底之蛙。對外事一無所知,卻偏來管著閑事,那日在波瀾台幾乎錯怪少年英雄,慚愧!”
神九方道,“鍾道長不必如此,習掌門與你同苦。”
鍾天瓊聞言轉頭向習有風看去。
習有風隻施禮一笑。
鍾天瓊兀自又細思了一番,終是不明白神九方話中之意,便不免左右顧了顧熊柏魚貫星等人,再不敢說話。
熊柏和魚貫星兀自羞惱,也一言不發。
雪原上,熊柏、魚貫星之流多如牛毛。
忽聽得一人道,“洛白衣怎地還不來,難不成他們將我等騙來此地對付大宗師,自己倒躲起來隔岸觀火啦?”
此人穿著講究卻沒有品位,一臉小髭須,乃是小狼山北派掌門人毛魯及。
神九方不答。
楚英才道,“毛掌門此言差矣,洛白衣豈是那樣的人。”
楚英才三十有幾,接掌靈飆門,雖不比洛醒時候鼎盛,卻自有分量,是以一字一句,不卑不吭,似有寓意,氣勢逼人。
毛魯及見楚英才似笑非笑,隻是懊惱,尷尬一旁,不敢嗆聲了。
此番論戰,四大門派楚英才、通智禪師、徐青嵐、董靜四位掌門人也都率領門下多名弟子前來。
茫茫雪原,漸漸雨雪,雖不大,卻令人寂寞。
等待的人已不知道在等什麼——
大宗師?洛白衣?還是等著看這兩個人誰會先出來?誰會輸氣勢?
神九方傲然立在高台上。
孟靈衝則立在神九方身旁。或者此時,更應該叫他涼喬木。
就在眾人不耐,想跑進劍魔曾經囚禁洛白衣的山洞避雪時,對麵不遠處的山壁卻謔謔響動起來。眾人循聲看去,山壁竟然已開了一個洞口,洞口上麵赫然寫著三個字——天地窟。
眾人騰地一下熱血起來,將身上的雪花抖落,集中精神。
一股莫大的氣場漸漸影響到眾人。
開始有人蹲下。
終於是遜於劍魔——沒有人因此趴下。
洞口走出來兩個黑衣人,都戴著特製的麵具,但看得出來是一男一女,黑衣女子時不時會看一眼身邊的黑衣男子,像是在確認什麼,黑衣男子則如一根鋼鐵,冷酷得直讓人覺得雪天都是暖的。
兩人走出洞口七步,在洞口又出現了一個人。
是個女人。
她也帶著麵具,而且她的麵具更特殊。更特殊的是她還戴著一雙手套。
群雄想仔細看時,卻發現女人消失了。
女人已立在高台上。
黑衣男子和黑衣女子則在洞口七步之距沒有再走動。
“洛白衣還沒有來麼?”
這句話說得很平常,但每個人都聽得很清楚——這是男人的嗓音。
神九方點點頭,傲然依然。
“你們知道為什麼他跟你們不同麼?”
又是奇怪的男人嗓音。
“貴賓與賤客,自是不同。”
這句話來得突然,也來得清晰。眾人循聲回首一望,是上官鏡。
女人淡淡道,“你也來了。”
“多謝成全。”
“哦?”
“大宗師敢為人所不敢,為何卻用假音?”
這個女人是大宗師。
“真真假假,又何必執著?”
“大宗師二十年如一日擺布武林,若非執著,天下奇聞也。”
上官鏡笑得從容。
群雄想叫好,卻不敢。
大宗師依舊淡淡道,“水鏡先生若知道天下的奇聞多得數不過,就不會覺得這是奇聞了。”
上官鏡笑道,“劣者孤陋寡聞,願聞其詳。”
“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就是更大的奇聞。”大宗師說話比孟靈衝更淡。
“你們說,是不是?”
群雄被問,沒有人敢回答。
上官鏡針鋒相對道,“你太自以為是。”
眾人從未見過上官鏡鋒芒畢露,都大惑不解。
習有風暗自無奈。
大宗師笑了笑,即使沒有人看見她的笑容。
“今日我隻想見一個人,他怎麼還不來?”
“我來了。”
洛白衣輕輕一聲,與劍靈煙眾人倏忽而至。
“你來了。”
“我來了。”洛白衣氣勢更淩厲,“決戰之後,你未必有明朝。不如趁早,把該說的話都說了。”
“哈哈哈!”大宗師大笑,冷然道,“你有此心,但誰又會信?我若說二十多年前陷害通緣禿驢的人不是我,若說害人的人都已被你殺死了,若說封刀天下滅門慘案我並不知情,誰會信?你信麼?”
大宗師哈哈大笑,“既然都不信,我…”
“我信。”
眾人嘩然。
大宗師的話也戛然而止。
鍾天瓊慌忙道,“洛少俠,你何出此言?你難道不知道此人正是你們要找的幕後主謀麼?她的話雖不可一概否定,但方才之言涉及甚廣,豈可輕信?”
洛白衣卻道,“鍾道長,你先退下,晚輩自有主意。”
洛白衣勸退鍾天瓊,又道,“你還不說麼?”
大宗師不語。
洛白衣又道,“背著千古罵名撒手塵寰,高高在上的你,竟甘心麼?”
“螻蟻之言,安能傷我!”大宗師冷笑道,“洛白衣,劍靈煙,你們不問問他們為何甘願受我驅使麼?或者你們以為已經知道?
“哈哈,不問也罷,你們要成人之美,不問也罷!”
“錯了錯了,我死了太可惜,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