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邈剛走出門,對麵便走過來一隊打著傘的高大漢子,為首的是一個打扮得員外一樣肥頭大耳的家夥。雖說已經是深秋時節天氣也確實有些涼,不過那肥頭大耳的貨色竟然穿得跟冬天似的,手裏還抱著個紫銅的小暖爐。這樣的病秧子也敢來這風月場?小心死在娘們兒肚皮上!孫邈鄙夷地往地麵上吐了一口痰,對方看過來時候他惡狠狠地逼視了一眼才走開。
對方似乎脾氣還好,笑眯眯地看了眼就招呼自己手下人進去了。
一堆人剛入座坐定,那員外打扮的中年人立刻變了臉色,拉住幾個弟兄一通耳語。被他吩咐了的幾個弟兄滿臉急色猥瑣的表情也壓了下去,正色一抱拳匆匆散開,出門向幾個方向分散奔跑而去。
安排妥當之後,他才對身旁已經抱著酒壺開幹了的禿頭漢子說道:“二奎,去趟劉捕頭家,告訴他有土匪進城了,是連雲寨上老五孫邈。”
二奎看了看周圍,壚邊月裏紅燭高燒,處處鶯歌,來往人群打扮或儒雅或精幹,其中也不乏跟自己一樣打扮的江湖漢子,不由得擔心道:“喬爺,我走了你怎麼辦?”
“我你擔心什麼?你還想替我爬哪個姑娘床上去?去吧,魏子騰還沒死呢。”喬鬆雷淡淡笑著打趣。
二奎匆匆抓了一把糕點塞到嘴裏之後便跑開了。劉進喜依舊住在吉由巷深處,本來這位人緣算不得太好的捕頭大人是想搬家的,不過街坊鄰居們出動了一個小隊的大媽大爺來說項,懇請劉大人繼續住下來,要借住他一身英雄氣來鎮守一方水土。
劉進喜樂嗬嗬了很多天之後才知道大媽此舉不過就是怕臥虎山幾十號人馬死後化為厲鬼作惡,而留下自己則是為了給厲鬼們一個靶標,所謂冤有頭債有主。
二奎走進吉由巷的時候就看見有在門口罵孫子的老太太詭異地看了自己一眼,悶聲不響地走進院子關上了門。二奎看得腦門上臉上都抽了,雖說自己是個混混兒,也不用這麼怕吧。
劉進喜家的大門是開著的,二奎在門上輕輕敲了敲便走了進去。堂屋大門緊閉,窗戶上隱隱有一絲微弱的燭光透出。
二奎正要走上前去敲門,門忽然被人從裏麵打開,一個青衣奴才模樣的小年輕匆匆趕了出來,愕然看了一眼抬手欲敲的二奎,臉上神色數變,最後一躬身向裏麵伸手:“這位爺您請。”
二奎摸不著頭腦,劉進喜什麼時候這麼高端大氣了,竟然還請了個仆人!當然這些隻能夠放在腦子裏麵想想,當他來到劉進喜麵前時候,劉進喜正在拚湊著一封撕成碎紙的書信。
二人雖然一兵一匪,本質上是屬於城管跟小販那樣的天敵,但是經過一次合夥戰鬥之後都還有些默契與信任。看到二奎夤夜來訪,劉進喜也不斟茶倒酒假客套,隻是踢過來一張條凳,頭都不抬地繼續拚湊著手底下的雜亂紙屑。
“捕頭,我剛剛在壚邊月瞅見了連雲寨孫老五了。”二奎說。
“嗯,我知道了。”劉進喜繼續忙活,“門口那小子就是壚邊月的人……”
二奎看了一眼那清秀小夥子,心中暗暗讚歎捕頭的情報網編的真密。不過一扭頭卻看見劉進喜剛剛湊好的信封,騎縫簽上熟悉的編碼讓他眉頭一挑,下意識地拿了過來,“媽的,怎麼還有人用這一套?十幾年了吧?”
“嗯?”劉進喜抬起頭來:“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我不知道,這是漠北邊軍斥候使用的加密方式。我是重騎兵,這個真不懂。”二奎無奈聳肩。
“算了,來幫我拚一拚。”
“我識字不多,剛跟你說的你注意下就行,我回去了啊,”
“別介,說不定等會兒就可以出去撈外快了呀。”劉進喜動之以利,曉之以財。二奎想到臥虎山把一票把自己手都數到酸的外快不由得精神一震,搓了搓手,拿起一張紙片在紙上比劃著。
那張紙中間有一道細細的紅線,是尋常用作書信的八行箋,二奎雖說識字不多,不過腦中自有一種小市民的狡猾,比劃著紙片形狀將一道道紅線連成了一體,不多時竟然就讓他拚湊成功了。
劉進喜大致瀏覽了一下,然後便笑得老臉開花,搞了點漿糊將碎紙片黏貼起來。拍了拍二奎肩膀:“有搞頭,先去找幾個幫手!”
二奎磨拳擦掌,“我去準備家夥!”
劉進喜道:“這次不用。咱們智取,能不動刀槍就不動。”
……
冀州城外臥虎山上,半竣工狀態的虎威山莊籠罩在秋後的綿綿陰雨裏,漆黑的夜空下山莊上熱鬧非凡,紅燭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