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倏地停下了腳步,噦噦地叫了兩嗓子後便埋下頭喝水。潺潺的水聲刺激得寒鐵口中幹渴之意愈盛,艱難地掙紮了兩下,想從馬背上翻下來,不過鐵恩毒針上的麻藥性狀持久,即便已經過去了大半天他的四肢還是隻能少動,大力是別想了,就連白天反製鐵恩的那一下子爆發力在沒有生死危機之間也爆發不出來了。
馬兒突然吸了一口水,轉過頭來兜頭蓋臉地噴在了寒鐵頭上,寒鐵貪婪地吸允著發梢上滴下來的水滴,雖然有一陣煙火氣,不過能有水就夠了。
突然間一雙大掌拍上了他的肩頭,寒鐵大驚失色,竟然絲毫腳步聲都沒聽到。緊接著就被人扛了起來,借著黯淡星光,視野裏的草木河流山峰突然翻了個個兒。背後偷襲的人似乎並不是想要他的命,而是將他緩緩地放到樹下,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隨後掀開他的眼皮看了一眼。
視線中,一個頭發斑白的老頭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左手舉了個葫蘆遞了過來,一股烈酒的醇香撲鼻而來,寒鐵看了看老人溝壑縱橫的臉,突然心一橫,張開了嘴。
一股熱流從他的喉嚨直奔胃部而去,仿佛一道溫熱的河流一般,河岸邊開滿了如同火燒一般鮮紅的曼陀羅花,嘴裏的葫蘆動了一下,老人似乎想將葫蘆抽走,不料寒鐵用力咬住了葫蘆口,狠狠地吸允了兩口。高度白酒刺激之下,寒鐵似乎恢複了些許精神,眼睛明亮如同寶石,“找地方給我睡一覺就行,死不了。”
老頭咧嘴一笑,一口大黃牙在暗夜中都那麼亮眼,“照你這樣喝酒不是渴死就是醉死的。”
寒鐵不再言語,拿下巴指了指那匹馬:“送你了。”
老頭嗬嗬笑了起來,笑聲幹澀枯啞如同厲鬼,“我有那麼好心會收留一個細雨的養鴿人麼?”老人從馬鞍旁邊的鞍袋裏抽出一柄短短的騎弓把玩著,弓身內側是半張詭異的骷髏左臉和一串編號。
寒鐵苦笑,馬是鐵恩二人騎來的,自己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又怎麼能檢查他們的行李,看來鐵恩這個自傲的家夥再謹慎小心也還是露了短啊,他竟然把武庫裏的訓練弓箭帶出來了。
“我不是養鴿人了”他神色淡然,自從自己答應了顧惜風的條件之後自己就不再是細雨的人了,他是細雨的叛徒,是暗影的俘虜!
老人將騎弓拉開又鬆開,試了幾次,一屁股坐到樹邊:“那就是刀手了?”
寒鐵全身汗毛似乎都在一瞬間豎了起來,結結巴巴:“什麼刀手?我是給屠夫打過幾天下手,那算麼?”
雖然嘴上說的輕鬆,不過他心裏卻掀起了滔天巨浪,江湖上細雨一直神秘,隻有養鴿人是與江湖人接觸最多的,其他的負責暗殺統籌等事宜的人則跟鬼一樣,沒人知道他們會是什麼樣的,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姓,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內部的代號。
而負責暗殺的部分在細雨內部代號恰恰便是刀手,由大首領直接統領,這樣一個幹枯老人是如何得知?他難道也是細雨的成員?寒鐵不覺間心頭澀然,看來命中注定我寒鐵是要死在今天了,閻王讓我三更死,誰敢留我到五更?
“兄弟,等我死了千萬記得把我埋了,拜托了!”寒鐵閉上眼睛,一副認命的模樣,“雖然我十個叛徒,但我也不想被狼吃狗咬啊,最主要的我怕嚇著山村裏那些山民。”
老人眼中精光一閃而過,將酒葫蘆遞給了寒鐵,寒鐵笑著接了過去,衝天舉了舉:“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地裏醉死鬼。”說罷舉著酒葫蘆將滿滿一葫蘆就全倒下了肚子。
隔了半晌,寒鐵眼前便迷糊起來,麻藥加上酒精這一次他十分幹脆的就昏了過去。
老頭兒將寒鐵抬了起來扔到馬背上,自己牽著馬慢悠悠地走著,不多時來到一座小院子前,將馬扣在門前的大槐樹上,隨後推開門,一條蒼老的毛都快掉得差不多來的大黃狗搖著尾巴慢慢走了過來,在他腳下打轉。
老人返身將寒鐵抱了進來,趴在地上的黃狗忽然興奮起來,弓著背,呲牙咧嘴想要攻擊。卻突然被老人踹了一腳,立刻夾著尾巴,討好地在老人腳下鑽來鑽去。不過眼神卻總是向著寒鐵堅實的小腿,似乎隨時準備撲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