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進喜帶著他的車隊出現時候,這些沒見過太多血腥的小吏們頓時嚇得麵色蒼白,好些人開始抱著肚子幹嘔起來。劉進喜遠遠看到,低低地嗤笑了一聲:“一群慫貨!”捕快們粗豪地大笑起來,他們這些粗人跟那些文人自居的孔門聖徒們一直不對付,現在終於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趙修德麵色也有些蒼白,畢竟這麼幾十車的屍體比他這輩子見過的死人還要多。不過作為一個堅定的儒家信徒,他是堅決敬鬼神而遠之的。伸出雙手,趙修德像個北方街道大哥一樣招呼道:“來,大家為劉捕頭呱唧呱唧!”
簡單的歡迎儀式後,劉進喜將幾十車的屍體轉交給了斂房,走個程序之後這些屍體就會被人埋在荒郊野外的亂葬崗子裏,隨後他便帶著最後一輛覆蓋著篷布的車求見趙修德,將匪寨裏繳獲的財物盡數上交,趙修德喚來手下主管文書工作的幾位典史和經曆,將劉進喜的繳獲盡數登記造冊,上交州府官庫。
一係列繁雜文書工作完成後,趙修德破例把一直對自己沒什麼尊敬態度的劉進喜請進了府衙的書房,鬆煙端過來兩杯濃茶之後便退下了,劉進喜翹著腿樂嗬嗬地喝著茶,趙修德端著茶杯意思了一下說道:“劉捕頭,不知犬子義父您是否熟識?”
這基本是一句廢話,不過他還是問了,為了能先套個近乎。劉進喜雙腿晃了晃:“二狗啊,挺熟的,大老爺有什麼吩咐的麼?”
“冀州城外還有幾股山賊盤踞,我想讓他加入捕快隊伍,憑他的能力掃蕩掉整個冀州府外的捕快應該是小事一樁吧?”趙修德眉頭緊鎖,盤算著可能出現的雙贏局麵。
“大老爺,這種事你不應該跟我談吧?”劉進喜毫不客氣地打斷:“你知道他雖然年紀輕輕小毛孩子一個,不過實際上他是我的上司,剿匪這種事,並不是他的主要工作。”
“那他?”趙修德有些好奇地問道,他隻知道暗影是存在的,不過實在不知道這麼個傳說中的特務機構主要負責什麼,劉進喜的身份從來不是秘密,每一個州府的捕頭都是影子,不過作為被曝光了的影子,他們的職責也很明確,差不多就是監督州府主官行政得失,舉報貪汙受賄瀆職之類的。其他的影子,那對局外人而言完全是一個秘密,比如段二狗,趙修德就隻知道他是一個殺豬的,偶爾幹點活兒還跟替天行道的俠客似的。
實際上這個問題就算拿過去直接問段二狗,他的回答也是很茫然的,因為他目前為止就隻有一個身份,從沒有過任務和職責,不知道顧惜風是不是已經忘了這邊還有一位偉大而隱秘的潛伏者。
“嘿,這問的!”劉進喜對這個問題嗤之以鼻:“要是都能說那還是暗影?都能說的話顧老大的人頭早就被細雨的老姑婆天天捧在手裏玩兒了。”
趙修德一陣尷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鬆煙很有眼色地過來給劉捕頭領路送客。
劉進喜跐溜喝了一大口茶水,一邊抹著胡子往外走一邊嘀咕:“讓你嘴賤,讓你嘴賤。又把老趙給得罪了吧?這下看你怎麼升職加薪!”
送走了劉進喜,趙修德在書房裏轉悠了兩圈,喚過鬆煙:“去找宋經曆,臥虎山那塊地段二狗要了,讓他把文書準備好,等段二狗上門交錢買地。”鬆煙領命低頭就要離去,趙修德又在身後補充道:“讓他好好坑上段二狗一把,那小子肯定沒把臥虎寨裏繳獲的財物全部上交!”
鬆煙笑了笑,走了出去。趙修德坐在圈椅裏想了想,突然回後衙將官服換了,帶上兒女便出了門,直奔程家的豬肉鋪而來。
醉仙樓上,匆匆飽食的溫良玉和馬瑤麵麵相覷,這麼一個醉鬼怎麼把他弄回去呢?糾結了一會兒,溫良玉從段二狗腰帶上摸走了他的荷包,喚來跑堂老黃:“結賬!”
老黃一臉驚訝,不過滿臉笑卻像畫上去一樣永遠掛著:“喲,這位公子不知道了吧,段爺在咱們這兒吃喝全都掛著喬爺賬上,不用您給錢,您吃好喝好。”說完白毛巾往肩上一甩就要離去,溫良玉卻又喊住了他,遞過去一小錠銀子:“幫忙找輛車,然後給這位爺請下去。”
老黃連忙推辭,這時候段二狗卻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眯著眼喊道:“寒鐵,給我拿錢來!老子要去買宅子娶媳婦兒!”
呼啦一聲醉仙樓半掩著的窗戶突然扇動了兩下,一個人影一閃之間攙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段二狗,臉色平靜如止水,掏出一塊銀錠子往桌上一扔,扛著段二狗就從窗戶裏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