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陽光總是那麼溫暖,一片金黃的葉子打著旋兒從樹枝上落了下來,不偏不倚正落在盤腿坐在樹下的段二狗手心,看著這片不請自來的樹葉,段二狗哀歎一聲:“怎麼不是片金的呢?”事實上自從他瀟灑地走出了當鋪大門之後他就後悔了,他去當鋪的主要目的是籌錢買點像樣的禮去給金龍賠禮道歉以及籌出足夠買八頭生豬的錢,而不是去跟狗眼看人的朝奉鬥氣的。
唉,自己又衝動了,師父的教誨怎麼總是忘記呢?段二狗在樹下自怨自艾著,“錢!錢!錢!我這輩子是不是跟錢有仇啊?爹媽早早去世最早的記憶就是跟在別的乞丐身後討飯,好不容易有機會安穩過兩天不愁吃喝的日子又得罪了金龍這樣的老混混,沒錢怎麼賠罪去?紅口白牙,赤手空拳麼?”
握緊的拳頭中,指甲悄悄刺進了掌心他也沒有察覺,依舊沉靜在自己的悲傷之中,若老乞丐在他身邊又會一棍子抽到他屁股上訓斥他整天想著黃白之物,心思臭不可聞。可段二狗畢竟是十六歲少年,腔中正有一股活潑熱血旺盛地炙烤著年輕而不安分的心。一定要努力混好,這樣才能不讓自己受欺負,程大叔也不必受到一點杯弓蛇影的威脅就嚇得要四處躲避了,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看見我的時候都恭敬地稱呼一聲段爺。哎喲,段爺,您這是去哪裏忙啊?哎,段爺,好久不見,來店裏坐坐?段二狗快樂地遐想著,金光在他臉上鍍上了一層夢想的薄膜。
從美夢中醒轉過來之後,段二狗歎了口氣抱上短劍一邊漫無目的地閑逛著一邊搜尋著路邊的店鋪,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家合適的鋪子把手上的短劍換成數量合適的銅幣或銀塊。一對趾高氣昂地壯漢從街對麵一閃而過,拐進了角落裏的巷子。段二狗好奇地看了一眼,打頭的壯漢光頭鋥亮,正是金龍那一夥人馬。
“這群人又要去幹什麼?”腳步輕移段二狗悄悄地跟了過去,金龍突然停了下來,段二狗立刻屏住呼吸貼在磚牆上靜靜地偷聽。可是金龍手下的漢子們圍成了一圈,聲音又低沉,段二狗好半天才勉強聽清幾句,突然金龍的聲音大了起來“好主意,我這就去找幾個手藝好的晚上給他偷幹淨了。”
隨即一個低沉些的聲音響起:“龍哥,偷恐怕不合適,那樣子姓喬的可以自己拿錢補上,孫老爺子可能壓根不會知道這件事,我們要弄到大家都知道,至少要轟動整個城南。”
“轟動城南?怎麼轟動?”
“打劫!一次聲勢浩大的打劫!利豐的流水一天上千兩,多的時候會有上萬兩,這樣的劫案夠轟動吧?”
段二狗心思一動,順手抓起路邊不知道誰扔掉的破草帽扣在頭上,低著頭悄悄走開了。
利豐賭坊,喬鬆雷將看場子的打手和小廝們喊到了一起,鄭重吩咐道:“金龍這個人睚眥必報,今天在這邊收了氣肯定會想辦法報複,大家這幾天注意一點,刀槍棍棒之類能藏的都藏一點,以防萬一。大壯你們幾個晚上少折騰家裏娘們,整天沒精打采的。”
圍在一起的打手們都笑了,大壯是個禿頂漢子,二三十歲模樣,一臉肥肉看起來倒挺慈祥的,這會兒大壯撓了撓下巴嘿嘿壞笑道:“這幾天不行了,想折騰得老板你請客了。”
喬鬆雷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拍了拍大壯肩膀安慰道:“過兩天哥哥請你去壚邊月。”
有打手笑著起哄道:“可不能跑那麼遠,回去晚了會被媳婦發現的。”
大壯摸著光禿禿的腦袋跟著憨笑起來,喬鬆雷拍拍手“散了,做事去吧。”
打手們很快散去,警惕地掃視著場內。
坐在賭大小的台子上的三條大漢中一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正轉身前往金庫的喬鬆雷,低頭對其他二人說:“燕和,青雲,今天估計是沒什麼好機會了,剛剛那些流氓鬧過事之後這些人加強戒備了。”
坐在他右手邊的男人一頭光亮的頭發披散在肩頭,高高大大穿著一件寬鬆的長風衣,眉眼間總是一股淡淡的笑意,風度翩翩仿佛世家大姓培養出來的翩翩嘉公子一般。此刻這個英俊的男人正擺弄著一塊碎銀塊,聽到老大問話,隨意地把手上的銀幣扔在大上,轉過頭來低聲說道:“幾個地痞流氓而已也值得他們這麼當心?看來他們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角色。”
左手邊的漢子立馬接過話頭:“柳公子,這家賭場是誰在照顧你知道麼?”
柳青雲笑笑,從桌麵上刮回來一小堆銅錢和碎銀,剛剛隨意的下注竟然贏了“管他誰,反正都是孫老虎的賭場,算了,既然身在賭場,那我們就讓賭局說話,下一局贏了,我們就幹他娘的。輸了就走,再不打這家的主意。”說著他拍了拍中間的大漢張誌,張誌正卷著袖子,重重地將一把銅錢壓在賭桌上,低聲說:“那就看我這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