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周(1 / 1)

“何南。”

我疑惑在人潮往來,東奔西走的冷漠中,誰說出了我的名字。漣漪由遠及近,一圈一圈蕩漾進心裏。

那人看見我停在原地,焦急的和行人摩肩擦踵,踩著縫隙向我靠近

他的目光明亮的可怕,有些灼人。

“好久不見”

似乎所有的情人分道揚鑣多年後再相遇,開口都是落入俗套的寒暄。對於這種爛俗劇情裏的相逢,隻能默默感歎一句:果然所有的藝術都來源於生活。擁擠著走向出站口的人似乎絡繹不絕,陸時安抬手將我拽到他身側,在這人海中撕開一條縫隙,勉強喘息。

記得上次見到他還是在五年前。大紅色的請柬,燙金的‘百年好合’,鏤空的囍字,以及懷舊古樸的版式。不得不說,撕開信封的第一個瞬間,有種惡俗感迎麵而來。這些,都不是我中意的。翻開請柬,入目是一張新娘新郎的合照。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陸時安,穿著白色西裝,柔和的站在新娘身旁,身後是南京舊國民政府,六月的梔子花開正豔,新娘垂首,露出一段白皙的頸項,陸時安有許無措的幫她拭淚。那般歲月靜好,少年溫潤的模樣,我從未見過。

他也從未給我。

於是所有關於初戀都好聚好散的詛咒都一語成讖,於是所有的承諾他都和別人實現。

當年的深情也全部在這張紙上被判了死刑。

新郎:陸時安,新娘:喬欣

恭請好友,何南。

陸時安穿著一件黑色大衣,是他喜歡的顏色、款式。彼此相對無言的坐在咖啡店裏,鼻尖都縈繞著黑咖啡的苦味。真的很苦,味蕾都感受到這種味道蔓延。他歎了一口氣“我們原來已經這麼多年沒見了”

“五年了。最近過得好嗎?”我的視線轉移到散著熱氣的咖啡上。

沒有回答“我記得當年你和喬欣都很喜歡南京。”

皺了皺眉,很久沒有人在我麵前提起這些陳年往事了,久到我已經忘記。就像去年今天午餐吃的什麼主食一樣。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你以為忘記的,隻是太久沒被拿到明處討論,隻要露出一點端倪,它就會抖落灰塵,重新闖入你的生命,愈發深刻。

“難為你還記得這麼清楚。”握著咖啡杯的手緊了緊,我並不喜歡這般敘舊,將曾經的一切風輕雲淡再講出來,仿佛與之相關的所有熾烈的情感都已化為灰燼。

“阿南,我們有七年沒見了。自從我們分手以後,你連我的婚禮都沒去參加。”

他的手指摩挲著桌麵,真是諷刺,我依舊記得這是他緊張時慣有的小動作。

我這般了解他——就如同了解我自己。

“陸時安,我們現在是以什麼身份敘舊呢?如果是作為朋友,我認為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共同的美好回憶。如果是作為曾經的戀人。抱歉,我要回去了。”

啊,就好像打了一場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戰役。

戴上溫暖的藏藍色圍巾,推開叮當作響的門,陸時安的話消湮在夾雜著雨雪的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