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月光安詳地俯在了戰士們的身上,因為沒有窗簾,隻要有月光的夜,宿舍窗口總是隱隱約約的,月色如蓋,遮蓋著他們。戰士們的睡眠都比較的沉,個個都睡的很好。夜下已經是一片寂靜,遠處黑黝黝地山間不時傳來一兩聲古怪的鳥叫,像烏鴉的悲鳴,港口也傳來夜鷗的鳴叫聲。風很輕,吹動著牆邊的幾株矮竹,颯颯做響。
礁山邊防工作站的上空仿佛被無數思念纏繞著。鄉愁啊,如歌般的泣訴地鄉愁,在每個睡夢中戰士的額頭;幼稚的小夥,如花的歲月,在異鄉的睡夢中遙望著。
忽然,操場一道影子匆匆閃過宿舍,一陣急促地連續短哨聲像半夜敲碎的玻璃聲那麼刺耳,“唧唧唧唧……”戰士們驚醒過來,若有所覺地回過神,方知是緊急集合的哨音,急忙穿戴起來。排長在宿舍外麵喊道:“一班二班,一號緊急集合。”
所謂一號,是指有打架鬥毆,群眾鬧事等緊急突發事件,二號主要針對自然事件,如搶險救災,抗洪防澇等……,還有三號,四號,對不同的緊急集合,所著裝備也不一樣,在上課的時候,戰士們都已經學習過。邊防部隊和地方派出所不同的是,地方派出所在出警方麵行動懶散,集合緩慢,效率低下,往往他們出警已經人走茶涼,料理後事,警察也最會料理後事;而邊防武警部隊,任務比警察要重的多,突發事件緊迫,如走私,偷渡,越境等嚴重事件常有發生,要有先發製人的速度,因此往往以緊急集合的方式,迅速出警。
戰士們迅速穿戴好後,跑到器械室,戴好鋼盔,警棍,在操場上集合。雖然前些日子這些戰士悠然的很,此刻卻顯示出過硬的職業水平,這是和新兵連班長無數次緊急集合對他們的虐待是分不開的。排長集合好隊伍,點名報數後,說:“接到報警,鑽石年代發生鬥毆,……。”警車已經在操場上等待了,戰士們迅速爬上車子,黑夜中,汽車向事發地駛去。
沈偉忠的腦子一片混亂,惺忪迷糊。他是初出茅廬的新手,有一些茫然無措。遠遠看見了打鬥的一群人,他隻感覺到那是一種邪惡,而自己所站的一邊是正義。可那是刀光劍影,比武打小說真實的多了。他的手裏緊緊地握著警棍,怒視著他們。
警車剛到,打架的人一見警車,就四散逃跑,戰士們跳下車,揪著逃跑的人打有幾個人已經丟下了受刀棍,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乖乖地像羊羔,先前的勇猛蕩然無存。沈偉忠本能地躍步追上一個三十來歲的魁梧男子,那男子試圖掙脫,可衣服被他緊緊地拽住了,哪脫的沈偉忠抓單杠的有力的大手,被他一把往後拉過來。隻見男子蓄著一撮山羊胡子,回頭見是個二十左右的小崽子,雖有點瘦,看上去有點書卷氣,但個子卻高,力道也大,被他一拽,像是被起重機拎了回來,見他身上深綠的軍裝,舉著警棍,竟然半點囂氣都沒了,但他站穩後,仍舊用力掙脫,手裏舉著刀像是恐嚇著,沈偉忠此刻什麼都沒想,憑借著本能的反應,狠狠地一棍打在山羊胡子的手上,那柄刀掉落下來。沈偉忠不停手,啪啪啪啪地抽打他的脖子,肩膀,背,打的他哇哇直叫,等山羊胡子舉著手護著腦袋,蹲了下來,他才停了手。沈偉忠心裏的慌張漸漸轉為沉著!他是第一次見著這樣的場麵。但他憑借著不知哪來的勇氣,隻抽的那家夥跪地求饒。這時候,沈偉忠覺得自己是那麼英勇,心裏快樂極了。
兩夥人大概有十來個,隻一分鍾就被戰士們製服了。他們被帶回派出所,集中在操場上看管著,操場上的大燈亮了,隻見這群人抱著腦袋蹲著,猥瑣極了。瞧瞧他們的神態,庸懶,痞氣,醜陋,連打哈氣都是那麼不堪入目,像吸毒鬼一般。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掏出香煙,點了起來,沈偉忠一見,立馬從他嘴裏拿下香煙,丟地上踩滅了,然後說:“誰讓你抽煙。”一發狠,把他手裏的煙丟到地上,踩扁了。那人挑釁地說:“不抽就不抽。”
沈偉忠,沈懿,魏聖棟,牟建剛站在他們身邊監視他們,不允許他們說一句話,放一個屁,褲襠裏憋著尿泡也不許去撒。他們一個個傳喚,輪流做著筆錄,調查著。一直持續到了天亮。
沈偉忠他們匆匆地吃了點早餐,由另外幾名戰士來接管後,就回去睡了。那些人有的被拷在了雙杠下,有的被拷在了籃球架下……
沈偉忠是那種倒床就睡的人,半點都沒想到夜晚的驚心動魄,一直到中午的時候,還是徐海鋒班長親自來叫醒他們的。吃過午飯,他和牟建剛被負責指派押解兩個人去公安局,那兩個人,一個正是昨天晚上被他逮到的山羊胡子,另一個也三十歲左右,樣貌相當的猥瑣,目光也很凶殘。兩個人被拷著手銬,硬生生的塞進了車裏,車子向溫嶺公安局的方向駛去了。
當他知道,昨天被他抓到的那個山羊胡子是鬆門鎮的一霸,他的斂財手段是在海麵上通過搶買強賣,從中撈取暴利。所謂搶買強賣,是在海上,遇到捕撈的老實漁民,通過極低的價格,強行買賣,非法暴利,和海盜差不多。他還有吸毒史,掄起袖子,手臂上針孔依稀可見,他還售毒。沈偉忠雖然隻能從他身上知道這麼點信息,但已經知道他十惡不赦了。而另外一個是江西人,曾在老家的時候就有過前科,後來混不下去了,便跑到鬆門鎮討生活,可是運氣不佳,偏偏遇到了山羊胡子,在夜總會裏便起了擦碰,便叫來老鄉大一起大打出手,可是打不過,正被對方討打吃。
他們一徑人來到了溫嶺,辦理了移交手續,就直接回站了,沒做半點的停留。仍舊是這條公路,在山坳間穿行,臨山而建的泥磚房在山坡上微微顫顫,隻一陣風便吹倒了般。他看到了幾個背著背簍的人正牽著一頭牛在田邊忙碌。他們就是通過這段公路,從新兵連下到礁山。沈偉忠對離家後的每一段路都記憶猶新,他是要通過這些路回去的,回家鄉去,他從來就不愛這裏的生活。他就像是批識途的馬,到了某年某月的冬天,就會憑著記憶中的路,回到他的家鄉,去喝家鄉的水,吃家鄉的土。
牟建剛睡著了,腦袋顛簸著,眼睛閉的很死很緊。開車的是楊軍榮班長,已經是第四年兵,他說:“阿忠啊,下次來溫嶺,有時間我帶你們轉一圈吧。”
沈偉忠回過了神問:“溫嶺有哪些地方好玩的啊?”
“長嶼洞天,聽說過沒有?”
“沒。”沈偉忠說,“怎麼樣的?”
楊軍榮說:“沒去過啊,有機會我和站長說說讓你們去遊玩下吧。也應該讓你們對溫嶺這個家鄉有所了解,別到時候在這裏兩年,哪都沒去過,那就有點白來了。”
沈偉忠來了興致忙說:“嗯,好埃”他又有點疑惑,楊軍榮能行麼?站長又不會聽他的。
“那邊就是方山。”楊軍榮指著遠處連綿的山脈說,沈偉忠順著方向望去,是連綿起伏的群山,也不知是那一座。楊軍榮又說:“看,那就是石夫人峰。”
“在哪?”
“看那山上突起的石頭,看見了嗎?”
沈偉忠看見遠方山頂突起的巨石,懸在尖頂,樣子正像是一位側坐的端莊的夫人。他問楊軍榮:“這裏哪有沙灘?”
楊軍榮回答說:“有兩處,在我們轄區的龍門警務區就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