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一扭頭,突地一大片梅花撲麵而來。
有一種清淡的香味就好像那一瞬身處的是三清觀那紅梅園中,黃蜂心道不妙,莫不是又中了那小丫頭紅梅入陣的詭計?!
可隨之而來並沒有任何的疼痛,隻有花瓣打在臉上的輕柔觸感,詭計是詭計,卻並非陣法,黃蜂低頭一瞧,果然,自己纏住的閭山法鞭,哪裏是法鞭,不過是梅花幻化的形態。
虛虛實實、遮遮掩掩,小姑娘的障眼法倒是越來越像了。
黃蜂這一愣神間,藍小玉早就借勢飛掠出了重重包圍,她躍身而去,沒有任何的猶豫也不再回頭。
她想起離開降梅觀時,青燈曾經攔住自個兒,當時她說——
你就當我是傻了瘋了,就算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試一試,我隻是那麼想著,也許這一路無法回頭,可倘若有一天他轉過身時會想起我,也許,就該知足了——
當時青燈看她的眼神就帶著無比的困惑和懵懂,轉而那小道童釋懷的朝著她笑,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握了握她的手心。
這已經是最好的祝福了。
黃蜂看著藍小玉的身影在陰雲之下變得無比的晦暗,然後消失蹤跡,他跺了下腳,將短匕順勢插入了腰帶中,剛要衝上前去的步子就被豹尾橫臂在前的擋住了。
黃蜂沒好氣的瞪了那家夥一眼,誰知豹尾眼神一挑,就示意黃蜂看過去。
看誰?魚鰓嗎?嘁,魚鰓那家夥根本一點也沒想去追,黃蜂的眼角就有些抽搐,這些都是什麼同僚!都被那個小姑娘迷的七暈八素的還要跟她一個鼻孔出氣不成。
“踏”,那高大玉廊石柱後,有人緩緩踱步而出,是聿衡。
不知道他是剛到,還是看了許久。
“聿衡大人,您為什麼不攔著她!”黃蜂出口就是“責問”,聿衡若是方才出手,藍小玉自然不可能那麼輕易就闖了鬼門關而去,那個小姑娘得了夜闕君的心血,修得幾成道術就自命不凡自以為是。
聿衡看著藍小玉飛奔而去的身影漸漸消失隱匿在霧瘴之後,手中的沉香玉扣筆在空中落了個小圈,他隻是用指尖微微一點,那毛筆就平平穩穩的躺在了他手心:“她想要去送死,我又何必斷她的路。”
他口中說來輕微,眼角餘光從魚鰓臉上劃過就失了蹤跡。
“連你也沒有想到吧……”豹尾修長的指尖在自己唇角側輕輕一拭,他已經看不到藍小玉的任何身影,而地上徒留的隻有零落的紅梅花瓣,在暗沉的天色下,竟顯得無限殷紅與生機,“她有這樣的勇氣,倒也令人敬佩。”
他想,那個小姑娘不怕死,做人做的不怕死了,大概,才叫人覺得可怕,也覺得,欽服。
“你知道她要去找什麼,”黃蜂扭過頭看著魚鰓,“所以你故意告訴她。”
冥府十二水陸分道,渡三途、過奈何也不過楚江王廳,即便啟桃止,再至羅浮山,乃出閻羅管轄也不過至九轉十三彎界,藍小玉,你若要闖這冥府,隻能看你造化之成——聽起來似在警告威脅藍小玉,可明擺著、明擺著在告訴他如何去那極陰之地。
隻有十殿閻羅鞭長莫及的地方,才有藍小玉的一線生機。
為什麼。
因為,要去往鯤鵬之地,隻有非凡世之物,非陰界之靈。
那麼,這個世界上,藍小玉所知道的,隻有一物。
欽原。
她要借的是欽原,要尋的也是欽原。
簡直——簡直開玩笑!
欽原是上古神獸,怎麼可能聽從一個凡人的支配,更何況它已經馴服於夜闕君,藍小玉想要支配欽原,那隻有一個辦法。
那是她不可能做到的。
聿衡說她是去送死,並沒有錯。
魚鰓有時候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幫她還是在害她,可是除此之外,他們又能如何,如同藍小玉所說的,等待、認命、無動於衷。
有些人明知會付之一炬,卻還要去闖一闖。
大概,真的是瘋了傻了吧。
魚鰓站在原地,黃蜂不知道說了什麼,現在聽起來已經不像在罵罵咧咧了,而是有著幾分不明所以的感慨,豹尾朝著魚鰓沉默的搖了搖頭。
魚鰓抬起眼不由看向遠方,那小姑娘消失的黑暗之處。
藍小玉,破釜沉舟不是以死明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