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老太撩起自己的長衫衣袖,那手臂上皆是斑斑點點一個個烏青手印的痕跡,每一次走陰都會給身體帶來陰氣的壓抑和逼迫,這和藍小玉被鬼怪抓出來的淤青不同,走陰人是從身體裏長出來的惡疾。
發於肝髒,止於心肺。
即便有八十八壽又如何,即便長命百歲又如何,哪怕給她個長生不死也不過終年拖著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度日如年。
所幸,她還有湘菱,所以她將這一切都拋諸腦後。
竹老太太指著旁邊那些斷壁殘垣:“幾年前,這還有人住,後來我讓他們挪個地兒,他們二話不說就挪了。”無事相求時,誰不避之如鬼怪,有事相求時,又能金山銀山將你捧為人上之人,外頭說她竹家大宅陰森鬧鬼不得靠近,外頭也有人說她竹姑料事如神能通鬼神。
外頭人的話,又有幾分能聽。
幹了這一行,要擔得起讚美,也要剛得起詆毀。
竹老太把話一撂:“我老太婆都七十有九了,什麼大風大浪妖魔鬼怪沒見過,做人,嘴臉並不比惡鬼的變化少。”這幾十年下來練就這一身豁達開天,竹老太能得他夜闕君幾分賞識,並不是毫無理由的。
“你已有決定,竹家走陰便由你來斷。”夜闕君的言辭點塵不驚,就仿佛他並不訝異也並未惋惜,長袍上暗金鎏花的紋路就像藤蔓植物在心間的瘋長,他斂袖負手身後,對竹姑的決定並不多幹涉,竹湘菱將不再與他冥君約法三章,也不會再有鬼差與她見麵,當然,她還是可以見到一些孤魂野鬼,但也僅僅是見到,而不能做其他任何改變。
“老太婆謝過冥君,”竹老太太泯了泯幹癟的嘴唇,“作為交換,您知道我會用什麼方法治療藍小玉的離魂症。”
夜闕君沒再作答,隻是一瞬就仿佛消失在空氣中,毫無彌留痕跡。
竹老太太回到屋子裏的時候,藍小玉和湘菱已經把晚上的菜都端了出來,老實說,藍小玉真沒想到竹湘菱小小年紀居然會燒那麼多菜。
她想了想自己,她不會燒菜,隻會做飯,做飯是什麼,那簡單,就是插個電飯煲,這絕對難不倒她。
“我奶奶教我做的呢。”湘菱絕對是竹老太的堅實崇拜擁護者,藍小玉覺得自己也差不多快要拜倒在那老太太門下了。
竹老太一入座,那兩個小丫頭也趕緊拿了碗筷夾菜吃。
好吃不是蓋的,藍小玉覺得她能跟湘菱討教一兩招就不錯,改明兒可以做給夜闕君試試,啊呸!想什麼呢,是做給趙叔叔和師父吃才對!
“藍丫頭,你師父呢?”竹老太看著湘菱跟藍小玉較勁吃飯的樣子就想笑,她隨口問問,這真是一算多年不見。
“我師父?他出門都三年多了,沒見到他回來。”說起這個她還是有些擔憂。
“那老頭兒就這麼把你給丟下不管了?嘿!”孫道陵那家夥有時做事確實很,特立獨行。
藍小玉就嘿嘿笑著忙給自己師父說好話:“師父他老人家經常出門辦事,少則一兩個月,多則半年一年,我還要上學,所以特別的不方便。”簡而言之,藍小玉是個不小的拖油瓶,對,她自己也承認。“師父的朋友,就是趙叔叔,一直在照顧我,所以他老人家就算不在也是放心的很。”
竹老太聞言哈哈大笑:“你師父是不會有事的,那老頭兒本事大的去了,倘若真出什麼差池,三清道會早該通知了。”竹老太夾了塊魚肚子給湘菱碗裏添上。
“哈?三清道會……是什麼?”藍小玉聽不懂。
“你師父沒告訴你?”老太太神秘兮兮,“那就等那老頭兒回來後親自告訴你吧。”她用筷子把紅燒魚的盆子挪到藍小玉和湘菱那邊,自己夾了些素菜吃。
其實這頓晚飯簡單又不算有多豐盛,難得還能幾個人吃的開懷,藍小玉可是又吃了別人又住了別人,別人還要幫她治病,當然搶著收拾碗筷去洗,竹老太就認了,招呼了湘菱:“去,去外頭殺隻大公雞準備給你藍姐姐治病。”
小湘菱咕噥著嘴,卻也沒說什麼就跑出去抓公雞了。
我去,這治療要公雞做什麼?藍小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她不好追根究底,隻好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
就見竹老太太把那隻公雞的雙腳一捆,倒吊在廚房的窗口下,拿白布將它的腦袋縛上,再用紅繩係住脖子,口裏麵念念有詞的在廚房擺了個小香爐插了五支香後就鎖了廚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