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評兩篇(1 / 3)

短評兩篇

飛天論壇

作者:魏珂

如天音大鼓是巨浪海濤

——讀《楊文林詩文集》

楊文林在年近七十之際刊發的《隴頭水泊》《天音大鼓》等散文大氣豪邁,蕩氣回腸,猶如雄獅怒吼,底氣衝天,真如天音大鼓,逐浪而來。這豪邁的底氣源自何處呢?恐怕和他的國家意識、社會情懷、民生關懷是分不開的。在中國,文與道的爭論自古至今不絕於耳。文藝與政治,國家意識與個人主張,宏大敘事和微觀訴求,向來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傾向於作家作品的社會責任和道義主張的價值觀往往與國家政治聯係更為緊密,自然也更為大眾關注,有強烈的時代精神,也是時代的一麵鏡子。這類作品如果與當時的統治者的要求相適應,會得到政治層麵的支持,因而其作家作品也會成為當時影響最為廣泛的精神力量。反之亦然,與國家統治者意識相悖的,自然要受到政治的各種限製和打擊。在社會層麵就更為廣泛,作家作品要受到諸如宗教、文化、民俗的影響。因此具有社會責任的作家他必須有至少兩個硬件:一個是硬骨頭(有魯迅先生說的韌性戰鬥精神的也是),一個是政治家的眼光。政治家左右著百姓的生活、民族的興旺、國家的前途。作為有社會責任的作家不能不有所作為。憂國憂民是他們的天然共性。他們與時政有同有異。他們關心政治,關心社會。盡管他們的關心是文學的是藝術的。在他們的心中常常是家國一體,鄉土情民族情渾然不分,這些都是他們憂國憂民的表情達意的符號。家國是他們的集體潛意識。他們與自己的國家社會人民緊緊地聯係在一起無法分開。這是中國文學的傳統,這是中國文人的代表麵孔,也是世界文學的主流價值。雖然他們仍然麵臨危險與誘惑,麵臨犧牲和冤屈。他們走的是一條光榮的荊棘大道。《楊文林詩文集》應該是一個這方麵的典型注釋。這部文集中收錄了他自五十年代至今的主要文章,文章所表達所反映的內容幾乎是一部新中國文學曆史的縮影,也是一個具有社會責任使命的作家的成長曆程,包括心路曆程。作家說:“我非名家,了無文債,但生於十年九旱、自然條件嚴酷的甘肅,感民生多艱,為詩為文,常常心憂思苦。”在《隴頭水泊》中作家以蒼涼淒苦的北朝樂府開篇,講述千年以來甘肅中部地區的自然災害給人留下的悲情感知。但是當作者看到一幅已動工興建的峽口水庫的藍圖後,“竟使我心馳神往,夜不能寐,久久地描繪我心向往之的去處,那正是我尋覓已久的泊處,歸處,聚隴頭水而成泊成湖的心中之海”。隴地缺水是這裏人民的一塊心病。有多少人懷有作者同樣的向往,作家寥寥幾筆寫透了大家的心聲。有了水,作家的心情豁然暢快。這裏抄一段堪稱精妙美文的片段,我們可以看出他的真性情、大意象.:“跨過一道小橋,便有石階步步升高。躍階而上,傾身撲向壩頂,眼前豁然開朗:四周青山淡遠,泱泱一湖碧水盡入眼底;再看波光粼粼,浮動著一層輕紗似的水霧,岸樹倒影中幻化出千頃藍田。這就是我心中的那泊那湖那海嗎?沿下行石階直奔碼頭,我發現我竟是第一個遊客。自解小舟一葉,任清風推波鼓蕩。悠哉遊哉,竟也忘情地擊舷而歌:水不在深,有詩則興,隴頭一泊,碧波千頃,足可以貯日月,藏星漢;蕩舟期間,足可以極目馳懷,觀世事蒼狗,數曆史古往今來;攜詩一卷,又可誦采薇蒹葭之章,歌秦月漢關之詩,任發思古之幽情。如此富有天地文章,複何所求。”這不是一幅中國千年以來的文人自畫相嗎?對國家民族有一幅美好的願景,並且陶醉在這種美好的想象裏,或讀書吟詩,或寄情山水,或課子授徒,或著書立說。這文字讓我們看見了唐宋八大家的神韻,李白杜甫的詩魂。

在楊文林的散文裏不止是想象的美好。在他的文章裏處處是百姓的柴米油鹽,田間地壟的麥苗洋芋花。他筆下的人物多是最底層的工農兵。五十年代的詩歌大躍進也是一場中國式的文化大普及。湧現出了一大批工農兵作家詩人。他們就像當下的旭日陽剛和大衣哥一樣,紅遍全國各地。如今他們怎麼樣了,關心的人並不多,嘲笑的人倒不少。然而楊文林飽含深情地稱他們為甘肅文壇的四君子稱他們是天下有德者。《甘肅文壇四君子》裏寫道:“我心中的隴上文壇四君子——金吉泰、劉誌清、任國一、張國宏,四株草根,四個於1956年參加了全國青年業餘文學創作會議,受到周總理、朱委員長接見,至今筆耕不輟、犁耕不歇的農民作家詩人,他們是被甘肅文學界、新聞出版界的領導人和關愛農民作者的編輯們迎進編輯部,送上文壇的甘肅文學史的構建者。如果沒有他們,我們六十年代的文學史將是殘缺的。”文章一一列舉了四君子的創作成就,記述了他們自六十年代以來的生存狀態,特別描寫了他們之間的友情和對文學的堅守,令人唏噓不已。這些因文學而聚的農民,並沒有因文學大富大貴,雖然他們也火了一把,他們很知足。文學照亮了他們的人生,卻沒有改變他們的命運。而他們的友誼卻與日俱增。作家和他們宛如兄弟手足。楊文林重情講義,這在甘肅文學界是公認的。評論他的文章的人幾乎都用很多篇幅來描述他的急公仗義。他的集子裏也多有《黃土鑄詩魂——讀老詩人夏羊詩文及生平》、《懷念聞捷同誌》、《往事堪回首——長憶悼吳公》等長篇戰友情、兄弟情的泣淚嘔血之文。情是文之魂。無情不記事,無情不撰文,情到深處就是文到深處。一字一句莫不敲打心扉。現在的文章無論是大散文,還是小散文,不管是文化散文,還是靈性散文,沒有人沒有情,就沒有藝術震撼力。著名評論家彭學明對當下的散文提出批評。他認為我們的散文步入了低穀,走進了沼澤,迷失了方向。其原因之一在於散文作者的創作角色錯位,散文作家熱衷於把自己當成專家學者,當成思想家。這就是說喜歡當老師。而散文作家還是要寫人的七情六欲,寫生活的柴米油鹽,寫作家的家國情懷。關注眾生是大境界、大慈悲。唯有如此我們的文章才會有大氣派大震撼。如果我們讀了楊文林的作品,我想這是不是我們所看到的方向呢?楊文林的大塊美文都是他六十歲以後寫的。一方麵,他身在文壇六十多年,積澱厚重,一方麵,拜改革開放之福,他遊曆歐洲,視野大開,自信滿滿,激情奔放,寫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懷念,紀實,議論,描繪,無一不瀟灑自如。誠如著名評論家謝昌餘所說“淩雲健筆意從容,文林文章老更成”。願他的文章似天音大鼓是巨浪海濤,給我們力量給我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