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組詩)
詩歌
作者:謝榮勝
天祝:墩子窪林場
烏鞘嶺上
青稞深睡
積雪點亮秋天的山坡
白犛牛和林邊之馬蓮
總是有些緩慢
總是和那些磕著長頭
去祝貢寺的藏族朋友擦肩而過
總是能看見他們臉上燃燒的兩團宗教的篝火
明長城,若隱若現
近了無
遠了有
豁口下,一遍遍翻曬太陽的老人
守著牧場村莊
一年年陌生而遙遠
一年年向他們的人生身後退去
冰草淹沒了喝醉的藏人奧登
他的至友西去天堂
他的悲傷在酒精裏一次次掙紮
讓他一次次看見死亡
其實就在身邊
馬牙雪山下的白犛牛
突然凸出的幾堆
是月光或者陽光
緩緩推著前行的幾朵雲和棉花
走在銀子聖途
有點虛幻、有點晃眼
靜而慢
幾乎停滯或者融合
這個雪的下午
犛牛心裏的白
與我心思一致
或許還高
長城鄉:明清長城下的懷想和紀念
遠處——
明清營堡,長城手背上的老年斑
歲月的隱忍、漫長
野菊花
清香——
擴展九月騰格裏沙漠腹地
一個人是孤單的
兩個人是孤獨的
更多的人是寂寞的
世界是靜寂的
天上的向日葵
跟著我們向八十裏大沙蓋下的腳印
散亂而執著
這,今天撫摸過的秦磚漢瓦
昨天、前天又是誰的指印?
我撫摸過的日子,在暖暖秋風裏
會不會傳遞千裏?
一朵雪蓮照亮蒙古人的內心
一劑愛情的麻藥和舌尖
一截截舊時的長城
這幀照片上,依稀人來人往
沙漠林場寫生:黃昏記錄一隻鷹
水泥墩、鐵絲的柵欄
阻隔胡楊林上的落日
恰似月亮
隻是沙漠把它從東山頂掛到西山的林梢
兀立的葦草、沙棘的水份都幹了
葉子還是綠的
不像是在深秋
一隻鷹
可比擬成:黑袍道士、匈奴探子、現代隱者
低垂藍天下、幾乎滲入金黃
幾乎——
幾乎沒人看見他自己飲下的黃昏孤獨
那麼快——
手執木匠的墨鬥
劃下一條隱約曲線和不可預知的方向
沙漠、藍天、胡楊林有一點失重
斜向河流村莊
拉近神靈雪山與人世煙火
懷念故人
——悼散文作家靳萬龍
水磨坊、馬圈、青草裏的鐮刀、父親的斧頭
都在草原上。暗著。沒有一絲力氣
風中的眼睛,阿媽的油燈,羊羔花都在天堂。滅了
沒有一個人騎馬經過黑夜的村莊
他停住了勞作
他不想再說出的秘密
成了天堂暗語
他的幸福 是我們的悲傷
他的遠走 是草原的疼痛
河流一直跟著那個瘦瘦的唱著藏歌的人
寂靜村口等他的人
夜夜亮著窗口
烏鞘嶺上
唯有一匹棗紅馬在打磨紫色馬蓮幽香的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