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京畿附近正值秋高氣爽,富貴閑人們都不會錯過這樣到處秋遊賞景的好機會。
然而對於大多數窮苦人來說,秋風漸起意味著一年中最難熬的時節即將來臨,單薄的衣物和家中不多的存糧能否扛得住整個冬季是個大問題。
位於蒼瀾山半山腰的文殊院不像其他寺廟那樣煙氣繚繞鍾鼓不絕,而是處處枯枝敗葉,在蕭瑟的秋風中顯得更加冷清。
一個腦袋圓滾滾大約七八歲的小和尚攏緊身上單薄的僧衣,縮著脖子向佛堂處張望。
半晌聽不到裏麵有任何動靜,小和尚不高興了,小嘴翹得可以掛油瓶。
“悟心,擺齋飯。”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從佛堂內傳了出來,悟心一溜煙向夥房跑去。
很快他便端著一個托盤從夥房裏樂顛顛地走出來,雖然隻是兩碗能照出人影的清粥和一小碟醃蘿卜幹,悟心卻差點流出口水。
“師傅,吃飯了。”他對著禪房大聲喊道,緊接著一隻手抬著托盤,另一隻手則用洗得泛白的衣袖略拂了拂石桌石凳上的落葉,這才把托盤放下。
不一會兒一個瘦得幾乎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老和尚慢悠悠從佛堂內走了出來,而悟心兩眼直勾勾盯著那桌上的飯食,哪裏還顧得上什麼禮數。
老和尚施施然坐了下來,悟心則端起粗瓷碗三兩下便把溫熱的粥喝下了肚,連碗邊殘留的粥漬都用小舌頭舔得一幹二淨。
老和尚此時才把齋前經念完,一抬眼便看見了悟心正在賣力地舔碗,他搖了搖頭道:“悟心,出家人不可貪食,亦要注重儀態。”
“師傅,剛才的女施主不是才捐了一千兩的香油錢嘛,咱們是不是也可以稍微改善一下夥食,至少吃幾頓幹飯……”悟心的聲音越來越小。
“嗯?”老和尚翻了翻眼皮。
“師傅,上次我替您去大相國寺取經書,人家那裏吃得可好啦,白花花的大米飯,木耳、黃花、麵筋、豆腐,特別是茄子,放了足足的香油,燒得軟軟的可香了,雖然咱們沒有那麼多施主布施,可吃飯的人也少呐。”
悟心“跐溜”吸了一下口水抬頭偷瞄了師傅一眼,發現他並沒有生氣,便接著道:“而且今日的施主一看就是有錢人,可師傅偏偏要說那樣的話……”
在他絮叨的這段時間裏,老和尚用完了齋飯,他慢慢放下筷子歎息道:“悟心,出家人不打誑語,更不會為了些須黃白之物便信口開河。為師向來不輕易給人相看命數,一切皆是緣分。”
“師傅,可今日那溫和的女施主聽了您的話,多傷心呀……”
“悟心,你今日犯了貪、色二戒,自行去後山麵壁三日。”
“師傅,您不講道理!”悟心急眼了,後山那種鬼地方是人待的嘛。
“再加一條嗔戒,麵壁期間不準吃飯。”老和尚頭也不回,再次走進佛堂跪在了蒲團上。
“課逢吉神在運中,縱有凶處不為凶。二七年間遇鳳星,親變假來假變真。兄弟六親如冰炭,不濟之時莫強求。佛門自始論機緣,錦繡芳華福貴全。菩薩,弟子又泄露天機了……罪過,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