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區區翹袖舞,隻看花榭折英雄。”
瀠洄站在折腰榭門前,盯著燙金紅鈿的大字,遒勁自有俊逸。主子寫來迷惑細作眼目,可笑這些廟堂江湖的名士竟也當真了去。
“折腰榭”?不過是主子喜歡的一句詩罷了。
“揮臂三千殺,折腰謝一人——”
緊接著快步走進去,瀠洄穿過重重輕揚的紅紗,踱到錦雀啼柳枝的碧絲帳前,不敢凝視若隱若現的身影,低頭輕喚:“主子,時辰到了。”
麵前有柔和的內力緩緩托起帳子,掖到鎏金勾後,露出一床貴妃榻,榻上女子冰雪玉顏,精致無暇。青絲蜿蜒榻下,藕臂半曲,支在頤下。驀地明眸上挑,仍殘留睡意,卻啟唇笑道:“好快。今日十七,本閣親自去嬞台獻舞。”
瀠洄一怔。折腰榭成立三年,佳麗三千,各司琴棋書畫舞曲,何時輪到主子登台了?又是誰能有這等榮幸讓主子親自出手?
“嗯?”花曲意緩緩坐起:“不妥?”
瀠洄忙斂身跪下:“瀠洄不敢。”
曲意漠然而笑:“那就伺候本主沐浴,叫美人兒們都準備著,就跳菀梅妝。”
折腰榭有五台。花曲意住的嫭台在中央。北有嫇台類似於上等妓院,留給中等的給殺手劍客尋歡作樂。南有妢台作為權貴臣子江湖大家等的嬉戲之地。西有娂台是三千閣眾人的秘密據點。東麵嬞台每日接一客,一客萬金,皆是跺跺腳洵安抖三抖的人物。
今日嬞台回音廊坐了位公子,垂了好幾縷發絲遮住了他的臉,一襲毓紫蘇繡素邊彈墨常服雖然幹淨但淩亂許多。他不與任何人答言,隻是執了酒斜斜地倚在柱旁,單腳跨在欄杆上,姿勢優雅卻帶著落寞的頹唐。
有小侍女伺候花曲意戴上麵紗,低低道:“主子,屬下無能,查不出這人來曆。”
曲意揮手寂寂淺笑,眸中有低沉的黯然:“不必查了,這位是本閣舊識。就在含湘湖中央的期月軒上舞罷。”
兩百個身著月白銀線蟬翼梅影煙羅廣袖裙的樂女挽綢從天而降,依次矮下身子取出樂器,盈盈席地靜臥。有箜篌,月琴,中阮····有簫,笛,塤·····或彈弄或吹奏,姿態肆意,各不相同。待前一百名女子臥後,竟同一時間萬方奏樂和成一曲梅花三弄,脈脈流音,集眾曲精華卻分辨不清。
瀠洄在暗處觀察那名公子,見他手中的白玉斛頃刻落地化為碎片,而他蕭然起身,眼中有不敢置信的疑惑。
瀠洄就在這一瞬間看清了他長發下瘦削的臉,因醉酒與傷痛而迅速滄桑,卻掩不住他清俊的輪廓。他是·····瀠洄身形一顫,忙掩住口以免驚叫出聲。
此時,另一百樂女又挽綢在空中迎曲作舞,倏爾不約而同轉身,飛速旋轉,向後退去,現出中央持扇納涼的女子。那女子全身都是緋色,朱砂薄水煙繁複逶迤曳地長裙,翻雲髻上的步搖,流蘇,眉間的火紋花鈿,麵上的石榴紗,皓腕上的珊瑚係帶·····除卻白皙的手與烏黑的發,整個人像是一株雪夜怒放的梅花。
花曲意緩緩將收瑾扇放回袖中,玉臂將舒,衣間流蘇迭起,還未等起舞,整個人被踏波躍來的公子攬在懷中,破窗飛進了臨湖的棲紫樓。
床上紅紅浪逶迤,女子不著絲縷,麵紗卻不曾取下。花曲意勾起魅惑的笑,撥弄男子堅實的胸膛:“怎麼不敢摘下它呢?是怕我不是她?怕自己又一次失望?還是根本你就知道呢?我連我的寶貝扇子都露出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