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任師長有所準備,想來,長沙不會出現大規模騷亂,是羅某多事了。麻煩您派人送我回學校,我要跟我的學生在一起,希望戰爭不要影響到學校的安寧,和那些女孩子……至於山東,我是不會去的,念兒是我的兒子,跟他沒關係!”
勤務兵護送著羅瀟瀟走出師部,望著無邊雨幕,羅瀟瀟腦海裏浮現出吳辛田軍營裏,刀光劍影,鮮血橫流的情景。軍刀刺入胸膛,割開喉嚨,一個個大好男兒,轉眼化為屍體。這些虛幻的情景,仿佛是那麼真實,那麼觸手可及。
她的眼睛濕潤了。
自勤務兵手裏接過傘,高根鞋在雨水中踩出無數漣漪,心頭浮現出一個男人身影,以及那改變自己人生的一晚。那個晚上,自己本以為了結了恩怨,卻沒想到,一個小生命的孕育,讓彼此的牽絆變的更深。
每當夜深人靜,望著身旁沉睡的孩子,她的心裏,其實也浮現過那個男人的身影。她甚至在內心裏妥協過,想過給那個男人一個機會,讓他追求自己,自己會勉強的接受他的求婚。畢竟念兒需要一個父親,自己為了他,什麼委屈都可以受。
直到現在,想到橫流的雨水中,可能混雜的血漿,想著他的陷阱與謀劃,想著他一步步等著湖南士紳自己犯錯誤,好名正言順的出手予以剪除,再換上一批聽話的代理人上來,搞湖南自製。羅瀟瀟隻覺得周身冰冷,心如死灰。
她知道,他們終究擦肩而過,再也走不到一起。這把傘,注定隻能自己撐下去,不管是風是雨,都隻能自己堅持。“念兒,你放心,媽媽會保護你,一直守在你身邊,一直……”
濟南,大帥府。
牆上貼著四兄弟以及家屬的合影。那是不久前濟南之會時,承振拍的照片。照片裏的人,麵帶笑容,舉杯高歌,不想轉瞬間,便陰陽兩隔。
趙冠侯呆呆的看著這些照片,一動不動。自從得知李秀山的死訊,他保持這個姿勢足有兩個小時。即使是親信高升劉俊,也不敢進去打擾。
一聲輕微的咳嗽響起,接著是女人怯怯的聲音“老爺……”
趙冠侯轉過身去,見鳳喜正端著一個托盤,站在自己身後。她的情形,比程月還糟糕一些。當初本來就是以通房丫頭的身份,和趙冠侯睡在一起,接下來便有了敬慈,再後來又生了女兒惜慈。
雖然現在,她當上了山東女子警查隊隊長,一幹名門閨秀,在她手下聽用,乃至婚禮也有她一份。可是這個職位,其實是趙冠侯硬把她扶上去的,自身並無底氣。其既沒有強大的娘家勢力,也沒有出色的工作能力,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廚藝。在警隊裏,也很難真管的住人。
曾經擔任她副手的楊玉竹,現在成了副師長兼旅長,實際上第五師歸楊玉竹管而非楊彪。鳳喜卻依舊還是女子警查隊長,這就更讓她頗有些難堪。警隊裏,一些年輕漂亮,且與趙冠侯做過露水夫妻的女人,在她麵前亦敢不鹹不淡的說些閑話,諷刺她不該占著位置,應該讓賢。
即使是劉佩萱這個沒名分的女秘書,偶爾也敢和她別別苗頭,拿話擠兌她,說她一身蔥花味。也難怪大帥找自己過夜,不找她這個廚子。畢竟她比鳳喜年輕,又認識字。吵起架來,反倒是鳳喜吃虧。乃至被孫美瑤或是鳳芝,從房間裏把老公拽走的事,也出了不止一次,她除了忍氣吞聲地吃虧,也沒什麼辦法。
眼下連毓卿和蘇寒芝都不敢來,打發她過來,無非是讓她當個探路工兵,如果觸了黴頭,也連累不到別人。見趙冠侯不複平日倜儻模樣,雙眼通紅,目光冷厲,鳳喜隻覺得兩腿微微發抖,下意識地後退半步。曾經膽大潑辣的丫頭,固然有一身武藝,可既已為人婦為人母,再不敢像曾經那麼任性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