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一個環保局長,居然寫封信自己狀告自己?”雖然是發問,趙子奇卻沒給王長鬆回答的機會,自顧自的說著,“我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寫信檢舉自己的,大夥兒說說這算不算奇文啊?”
王長鬆嘴囁嚅了幾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不過瞥了一眼台上疑惑的眾人,終究還是緩緩低下頭沒有開口。
“‘身為臨津市環保局長,卻知法犯法,工作不力,欺上瞞下,不查處嚴重汙染環境問題。’”你說說堂堂的“局座”為何必把一盆髒水往自己頭上潑?隨便念了一段信裏的內容,趙子奇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最讓我感興趣的是這一段,我念出來給大家聽聽。”
王長鬆似乎知道了趙子奇接下來要說什麼,臉上的表情變得很緊張,可惜趙子奇隻顧低頭看信,根本不看他。
“‘特別是位於臨江沿岸的新豐化工廠,多年來該企業汙染排放嚴重超標,民憤極大,但該企業整治汙染力度小,市裏對其工作阻力極大,作為市環保局局長的王長鬆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此人卻言:經濟發展了,汙染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有鑒於此,請省領導給予嚴辦。”
趙子奇在台上念著,王長鬆的額頭上不知何時已多出些許細密的汗珠,雙手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王長鬆同誌,我倒想問問你,究竟是為何要寫這麼一封檢舉信呢?”趙子奇放下手裏的東西,目光灼灼直視不安的王長鬆。
整個會議室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會議室內沒有任何聲響,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王長鬆身上,等待著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說吧,我很想聽聽你的解釋,是你是頭腦發昏了?還是……”趙子奇刻意一頓,接著說,“還是另有隱情呢?”
王長鬆一直低著頭,顫抖從雙手傳遞到全身,額頭上汗如雨下,背心早已被冷汗所濡濕。
“王長鬆同誌,我提醒你一下,雖然你是自己檢舉自己,但是信裏所說一旦查實,你環保局長的烏紗帽照樣不保!”夏冬海似乎有些明白了趙子奇的想法,冷冷開口道。
“臨津雖然以農立市,但最近幾年一直在大力發展工業,上一屆的市委班子甚至提出了‘一快奪千金,發展實行跨越式’的口號。”終於王長鬆開口了,聲音很低,嗓音顯得十分幹澀。
“‘一心搞經濟,跨越要看GDP,一切工作都要為GDP讓路’。”王長鬆緩緩的說著,一直沒有抬起頭,仿佛隻是在囈語,“環境保護投入大、見效慢,有的還影響當年的GDP增長,便順理成章地被列入‘讓路’的工作。環保資金被減了又減,財政撥付拖了又拖。搞環境建設被說成‘背離中心’、‘突出自己’、‘對抗領導’。查處汙染事件被扣上‘不顧大局’、‘想出風頭’、‘給大好形勢抹黑’的帽子。”
“所以你覺得工作沒辦法開展,就自己檢舉自己想要得到領導的重視?”趙子奇插了句。
王長鬆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忽然又抬起頭,提高了音量:“趙書記,我王長鬆想問:這樣的條件下,環保工作如何開展,我這個環保局長拿來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