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1 / 3)

“含章可貞,以時發也。初心不具,少惕罔矣。”

老陝幹癟的手在水泥地上劃拉,摸起個青石子,拿有棱角的那一側點點賀含初手心裏雜亂的紋路:“‘賀’是個富貴姓,就是名字起的不好。‘含初’,本是璞玉可雕,潛龍入淵的命,須得審時度勢、步步慎行方可大成。”

“偏你鋒芒太露又輕信於人。你啊!命裏帶的,命途坎坷,不得善終!”

賀含初把手縮回來。她不信這個,她的那點破事兒老陝哪件不知道。要真是個好命,怎麼會在監獄裏呆著。

還是個無期,後半輩子都交代進來了。

兩人麵對麵盤腿坐在水泥地上,老陝把搪瓷杯遞過來:“給你開解開解?”

賀含初就著喝了一口,斜向上挑的鳳目睨向老陝的褶子臉,抿著嘴笑:“開解?我就算死了,這些事照樣記到下輩子!記一天就恨一天,開解有用麼?”

一場工程事故,九條人命!

輕傷重傷近百,三十二位相關責任人被牽連!多少個家庭哀雲蔽日!

而這一切隻因為一個女人,隻是因為一個女人的利欲熏心!

至今她都清楚地記得那些被壓在鋼筋混凝土下的慘狀,消防隊員扒開覆蓋物,露出土石包裹下血肉模糊的軀體,觸目驚心。四年了!傷者的慘嚎,路人的驚叫,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無時無刻不在她腦中炸響。

閉上眼就是法庭上死傷者家屬的捶打唾罵,就是懸在恒康大廈上“恒康地產草菅人命,賀含初不得好死!”血淋淋十五個大字。

賀含初用半輩子撐起來的驕傲和榮耀,都在那一天崩塌。

本來舉辦恒康廣場的落成典禮,誰知道事態急轉而下。毫無征兆的一聲沉悶巨響之後,賀含初親眼目睹丈高的禮堂牆體轟然倒塌!親眼目睹來不及反應的群眾和工作人員被壓在鋼筋碎石下,被飛濺的玻璃劃傷,被慌亂的人群踩踏。

賀含初無數次地想,為什麼當時沒把她也壓進去,為屈死的冤魂償命,幹幹淨淨地走一了百了!

安排救助事宜後的賀含初站都站不穩,卻著魔了一樣不顧助理的阻攔非要回公司。

八年的心血!恒康廣場凝聚了她八年的心血,從設計到落成,樣樣都是她全程監管,步步小心!怎麼可能出差錯!不找出問題出在哪,她拿什麼賠給這些無辜受傷的人。

出事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恒康總部井井有序,工作人員瞠目結舌地看著賀含初勢如破竹地闖進大廳,一麵通知各部門經理召開緊急會議;一麵撇開助理的攙扶,踢開高跟鞋,跌跌撞撞地衝向走廊盡頭的辦公室。

重要資料得原件都在保險箱裏:設計方案,施工圖,施工記錄,材料采購……如果讓她知道是誰做的……

賀含初提腳踹門。

“彭!”地,房門大開。

室內的景象刺入瞳孔,賀含初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從猙獰變得詭異。

四人合力才能挪動的紅木辦公桌移了位置,藏在辦公桌後的保險箱露出來。

西裝革履的穆青禾就站在桌子邊上,背朝門,兩手撐在桌沿上,將一位小巧的女人圈在懷裏:“寶貝兒,我幫了你,你怎麼謝我?”

賀含初刺紅的眼珠流轉,如刀視線從保險箱移轉到交擁的兩人身上,賀含初想象不到,要多麼濃情蜜意,才能忽略這響聲震天的踹門聲。

女人纖細柔嫩的手掩著他的雙耳,輕描淡寫地撒嬌紮入賀含初的耳膜:“你幫了我,可就是害了賀含初,真要出事可是要進監獄的,你真忍心?”

穆青禾笑了:“哪能那麼容易就出事,傻子!”

“話是這麼說……你就不怕賀含初知道?”

穆青禾以吻封口。兩人實在太過情意綿綿,外界皆成虛幻,誰又能注意到,站在門外的賀含初清冷的眸子迅速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