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推門而入的響聲驀然打斷了女牢頭發抖的哭聲。
傅延修先是愕然的愣了一下,看看腳邊哭著跪倒的牢頭兒,再抬頭一看,發現不該出現在女牢的賀塵雪,心中驚訝,被他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上前一把拉住賀塵雪,看了看被他抱在懷中的洛洛,滿心困惑暫且壓下,趕緊將聖旨拿出:“皇上有旨,假詔一事另有隱情,鳳恒德等五位大人以及言洛曦全數無罪開釋——”話未說完,一陣驚風閃過,眼前的人早已抱著洛洛消失在大牢出口……
“到底怎麼了……”憂心的看著遠處早已消失的身影,傅延修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場驚天動地的紛爭,卻似兒戲般眨眼化為虛有。皇上拒不上朝,仁王鮮少現身,連執吏署也不再對此事提半個字,其他官吏自然也沒膽子再提,見風使舵的“風”已經不知去向,他們隻好隨了詭異的氣氛一起保持沉默……
刺眼的光直直照著眼皮,讓許久不曾見了日光的人不覺伸手擋住眼睛。
“啊!!!”
“老、老爺?!”
“禎兒?!”
此起彼伏的驚叫。原本喜氣洋洋的各府家眷在看見自家老爺從牢中出來的模樣後,不禁連連抽氣,嚇的雙腿發軟。
“老爺!!!”小廝扶著言老夫人顫顫的走上去,嚇的差點站不住腳。言鶴禎渾身皮開肉綻,遍體鱗傷,左臉頰被燙爛的黑紅色烙印嚇的言老夫人差點暈厥過去。
“爹!”小冰臉色蒼白的從遠處踉蹌著過來,眼淚撲簌簌的流,忽然看見身後出來的傅池善,更是驚慌失措的眼前發黑,幸而被月娘及時扶住。
“孩兒不孝——”傅延修抿嘴一跪,不忍再看傅池善滿身的傷痕和燙處,將微微發顫的娘扶在身側,聽著身邊接連不斷的哭聲,眼神複雜愧疚,自覺沒有立場說話。這場爭鬥,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該身處何種立場,忠與孝,無從抉擇……
一大群人哭喊的哭喊,心疼的心疼,慢慢往早已備好的馬車走去。
“洛洛呢?”言老夫人愣了一下,響起那孩子不禁皺眉。一個被驅逐出宮的女子,今後便隻能跟著他們回府中住了……
“……”一股古怪的沉寂蔓延了一瞬,敏銳之人能看出言鶴禎與傅池善此刻不對勁的神色與不尋常的沉默。
“犬子已經帶洛洛先行去醫診了——”
“洛洛怎麼了?!”賀小玉與小冰赫然一驚,一旁的傅延修亦猛然喚回思緒。是啊,他差點忘了,雪雪是抱著洛洛衝出去的……她病了嗎……很重嗎……
任憑傅延修如何擔心如何不安,他卻從來沒想過再見麵時見到的竟是這樣的洛洛……
說不出話,隻能像所有人一樣僵在當場,寒氣陣陣上湧,胸口一頂,狠狠咬牙,腥紅的血從唇間滴下,他卻渾然不覺。
言老夫人久久無法回神,氣急攻心,連日憂勞,加上一次次的打擊,當場暈厥過去。
禦醫匆匆而來,眉頭卻從未舒展——
“憂結鬱積,寒氣攻心,五內俱傷,神竅化虛——此乃大傷之凶兆——”禦醫放下筆,將手中的方子遞給言府的下人,眉心緊揪連連搖頭:“傷心傷神之大創,重則一命嗚呼,輕則從此神虛——”
“一命嗚……”小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如何神虛?!怎麼神虛?!什麼叫從此神虛?!!你給我說清楚!!仔細說清楚!!”鳳止容猛的揪著禦醫的領子,眼中血絲密布,急的想殺人。
“皇、皇上——”禦醫驚恐的撲嗵一下跪倒在地,冷汗涔涔的解釋:“神虛乃耗心傷脈之大病,素來無法根治——娘、娘娘——呃,言小姐神虛大耗,心力重傷,即使能保住性命,日後、日後——”
“再不說我殺了你!!!”
“日後隻能成為形神半虛的失魂之人,無生無氣,無波無動——”
“你是說她往後都會這樣無知無覺無痛無癢連動也不動?!”
“那倒不是,隻要仔細調養,日後會恢複些許神智,但定無法似從前那樣清明,時而會陷入無神之狀——神智渙散,似半夢半醒——”
“神智渙散半夢半醒?!!!”
“是——”禦醫大著膽子咬牙一應:“神智不明有形無神——”
“啊……”連日操心的阮衛憐,心口一驚,癱軟在丈夫懷中。
樹梢一陣瑟動,掉下數片葉。賀塵風眼鋒一變,足見立點,瞬間躍起,攫住潛伏之人。卻不料是神色煞白的司夜南,失神的看著樹下的洛洛,差點跌下樹去。
賀塵風眼疾手快扶住他。看著他的臉色,猶豫的開口:“你也沒辦法嗎?”
“……”向來無所在意的眼中一再顫動,閃過一重一重的驚懼與後悔,扣在樹皮上的指尖沁出一絲鮮紅。
賀塵風臉色瞬變,再也無法力持鎮定。如果連司夜南也如此反應……那代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