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曲三歎
南方一個小鎮,人口充其量頂多五萬之數,街道自然永遠談上有多繁華,五月的天空白雲朵朵,不知誰有閑看雲卷雲舒的興致。
方洲左肩挑一破爛旅行包,左手抓著背帶,右手緊握一柄破舊到近乎古老的二胡,匆匆而行,不經意間抬頭,能看到他木然的臉色微有哀色,其身影快速穿過幾處店麵,便攀上附近客運站的一輛客車,抬步登了上去。
他樣貌平凡,穿著普通,可一張秋風般肅殺的臉,還是令車上乘客不禁多打量了幾下,方洲也無心他顧,隨意找個位置坐下後,雙眼微微閉合,偶爾的摩挲幾下破舊二胡,眼中才能迸出一抹柔和緬懷,僵硬的臉終有了一絲生動。
好不容易熬到客車慢悠悠開始動身,卻猶如一頭負重而蒼老的耕牛,方洲向窗外張望幾眼,很想催促司機一聲,可張了張嘴,又依然沉默下來,不知是想到可能沒有效果,還是突然感覺無所謂。
“小夥子!你會拉二胡?”鄰座一位大約四十多歲年紀的阿姨,帶著明顯的友好式微笑,見他不斷撫摸幾下二胡,似乎想借機攀談幾句,已便打破沿途的枯燥。
以前方洲也是挺和善和熱心的一個人,見有人拉話,也不好強作生硬,微微笑了笑,向她點了點頭。
見自己的一句話就讓微有煞戾之氣的青年變得慈眉善目很多,那一股自從坐在他身邊起便有的懼怕也就蕩然無存,再次冒然的開口道:“能拉一曲聽聽?”
因為車內並不寬廣,很自然的全車乘客都聽見了,便一起把齊涮涮的目光盯向了一直木然肅穆的青年,後者感受到大家摻雜著各類神色的眼神,臉上破開荒地現出一抹不安,一向不善於拒絕的他隻得勉強點了下頭。隻是動手調了調琴弦,那吱吱嘎嘎的試音卻已蒼涼的讓人心尖發顫。
當然,車內人初時大多抱著獵奇的心態,畢竟隻是消遣娛樂,二胡聲一邊抑揚頓挫,一邊還有人低聲笑談著,青年對大家玩味的心態也不以為意,故我般一貫堅持。拉至中途,清越深長的琴聲幾番掙紮交纏,車內已落針可聞,人們不由自主的沉浸淪喪,陶醉在如怨如訴地吟唱中……
最苦是離別,《陽關三疊》本是一首離別之曲,方洲此刻拉來,卻將陽春美景縮小,更將別離感傷放大,頓感一片愁雲慘淡中猶與親人生死相隔,其鳴哀哀,似有一種撕裂的疼痛藏於心胸,反複侵蝕噬咬;又令人不吐不快,吐之空落。激動處,方洲不由用力過盛,砰的一聲,琴音嘎然而斷……
車人眾人正感愕然,陡然一輛紅色法拉利拉起一串紅色魅影,仿如閃電般劃過客車車身,在前方五十米一個急刹,“嗤溜”一聲,一個完美的飄移甩尾,跟比自身龐然的多的客車來了個針尖對麥芒。
“我操!”驚醒的乘客不由被前麵的突發事件所吸引,前排一個青年更是指著那輛惹眼之極的靚車爆起了粗口,不知是驚異人家的車技還是惱怒於這隻“擋道壞狗”。
法拉利輕靈矯健,線條流暢,搭配上那鮮豔的紅,奪目而張揚,此刻故意使然之下自帶一股淩厲,有種不是猛車不擋道的跋扈。司機大叔久經世故,當然能想到這就是一找事的主,並且跟車上之人多半有關,不由回頭向車廂裏觀望了幾眼。
司機暗自揣測,方洲卻安然地整理好琴弦,拉開車門,仍舊背著破包,手拿二胡,不慌不忙的行了下去,雖然淡然到漫不經心,可在乘客眼中,卻怎麼看怎麼給人一囂張模樣。臨起身,那位阿姨局促的輕拉了下他的衣袖,眼中含有點滴關懷,讓他微有溫馨,一曲也算沒有白拉!
“這人不會是啞巴吧?”某人並沒熱心到勸阻,或同大眾一樣靜觀事態發展,而是在心中判斷著上車後一直沉默的青年是否有某些“隱疾”,好像這比那輛惹眼的法拉利來的更有生趣,嘴裏不由嘀咕出聲,惹來一陣白眼。
方洲下車後,立即凝重了許多,但也絕不驚悚。債多了,總是有要還的時候,躲不掉的,便索性不躲,手上沾染了諸多血腥,也就有了橫眉冷對的凜然。
此事“擺平”,那輛耕牛式的客車終於發情般來了力量,一聲咆哮,司機大叔車技猛然飆升,老牛一變如烈馬,拉下一團濃黑的尾氣籠罩住愕然不及閃開的方洲,揚長而去。
————————————————————————————————————
從法拉利上下來了二人,一人冰寒如刀,一人雄健如豹,唯一的相同點是四個眸子裏毫不掩飾的猙獰殺意,最大的區別莫過於一人前凸後翹腿子長;一人前不顯凸,後不顯翹,隻是發短體壯而已。
三人很默契,大馬路不像是一個圍獵搏殺的好去處,見方洲下車後徑直向路旁的農田走去,後二者竟也不急不緩。狼有時在捕殺即將到嘴的豬物時,也會悠然?
下午的陽光耀眼卻不刺目,照在一望無際的金黃油菜花上,風景璀璨。暖風熏得行人醉,又加上四周暗香浮動,方洲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懶懶地展現出一抹恍惚,似乎花叢深處正有一位嬌豔女子正對著自己嫣然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