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地看向蓮歌,膳食一向是綠珠負責,隻是綠珠在我看她時,不安地看向了蓮歌。
蓮歌眼睛有些血絲,眼圈有些青紫,不是很明顯,但是一看便知昨夜沒有睡好,此時我卻在懷疑,是不是太後已經知道了,對我發難了,膳食也禁了?
然而,蓮歌簡簡單單行了禮:“皇貴妃,今日膳食可是不合胃口?”
我十分不解她今日的異常,隻是輕輕搖頭,等著她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白粥小菜雖然單薄了些,卻都簡單明了,沒有那麼多花樣。”蓮歌眼裏帶著一絲笑,看著我。
我沒有理會,隻是平靜地將桌上食物一勺一勺地喂進嘴中,確實是很平常的白粥,有些粗糙的白米,平常人家的米,沒有摻雜任何佐料,沒有想象中的燕窩、野參這些輔料,舉筷夾起小碟子中切的細細的醬菜:還是平常的醬菜,很平常。
我知道蓮歌不會無緣無故地做這些,隻是卻還是不解。
但是早膳剛剛用完,那邊太後身邊的月蟬姑姑來了,沒有機會去聽蓮歌的深意。
心裏一驚,月蟬姑姑已經沒了平時的笑臉,好似很陌生的請安行禮,沒有任何表情,好似根本不認識、不相熟,規規矩矩地傳達了太後的吩咐,即刻前去永壽宮回話。
綠珠與代雙已經知道昨日裏的事,今日一去永壽宮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再回來……於是轉身吩咐了綠珠跟著,這個時候,難道蓮歌幾個跟著前去送死嗎?我心裏苦笑。
然,臨行卻被蓮歌攔下,看著蓮歌一身平常的衣飾,樸素卻不失了禮數:“娘娘,還是婢子跟著吧。”
她臉上的笑淡淡的,卻不容人拒絕,綠珠卻不願意蓮歌跟去,執意要陪著,她明白,若是太後發難,今日一別,恐怕就再不能相見了。
代雙紅了眼圈,低聲道:“綠珠妹妹,留在宮裏吧,與奴婢一起等著主子回來,咱們一起等。”
綠珠見代雙上前挽過自己的手,不好再說什麼,轉身回了內屋,隱隱傳來一陣低聲的哭泣。
我心中不忍,蓮歌與我緩緩出了秋水宮,原來蓮歌早已經安置好了一切,轎夫就在外麵侯著。
上了軟轎,蓮歌一句話也沒說多說,因為月蟬也在身側,說什麼都會被她聽去,多事之秋,還是少惹麻煩。而我腦子裏一陣煩亂,想東想西如何也安靜不下來。
月蟬姑姑就跟在轎攆之後,我招來蓮歌,接著近身的時機低聲道:“皇上現在還在早朝,如此,這宮裏能說話算數的就隻有太後了。”
語氣裏是無盡的擔憂,蓮歌睫毛閃閃,說道:“娘娘現在可是隻在皇後之下的皇貴妃,很多事情上,卻是比皇後有更多的權利的。”
我沒有理會蓮歌的話,我覺得她今日有些怪異,總是說些我聽不大懂的話,於是沒有接話,還在梳理自己的思緒。
“有時候,事情越複雜,反而最簡單,就像是白粥一般,沒有什麼名貴的材料,卻已然足以果腹。”
蓮歌聲音壓低,這時簾外有太監通傳:“皇貴妃娘娘,永壽宮到了,請您慢抬腳,小心碰頭。”
聽聲音卻是恭順,有些差異他為何也來了,但是在下了轎攆之後,卻發現來的卻不隻他一人——代雙與綠珠卻也跟來了,我一瞬間蒙住一層水霧,好容易才克製住沒有流下來。
“你們,你們……”聲音有些酸澀,半晌沒有說出一句整話。
“天涼,奴婢們陪著娘娘一起走吧。”代雙輕輕說著,福身行禮,連著恭順、綠珠、蓮歌,隻是那麼輕輕地福身,卻叫我心裏一陣陣溫暖起來。
曾幾何時,一直覺得自己是孤獨的,不知道路要如何走下去,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哪怕皇上給了我“皇貴妃”的名號,心裏一樣沒有一絲歡喜。
然而,今日這些一直在我身邊服侍的人,全來了。他們清楚,進了這永壽宮,就是一腳踩進了鬼門關,想要出來,談何容易。若是晟瑞還在,尚且我還可以有一絲僥幸,然而,他不在,根本不在。
是的,我所謂的夫君,在我最彷徨無助的時候不在身邊,可是我周圍不是沒有一個人,他們,這些一直被別人稱作奴才的人,他們是真心來陪伴我,連生死都不顧,要多大的情誼?
很想大哭一場,因為我需要發泄,看著他們真摯的臉龐,還是強忍著沒有一滴淚劃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心中仿若充滿了力氣,蓮歌說的對,這些事其實都很簡單,是生還是死,都再簡單不過,這樣我便坦然了。
哪怕死,也要坦然而去,況且,現在還沒有人說要來取走我的性命。
我仰頭,衝著前方的殿宇輕笑,那座龐大的殿宇,已經沒了來時的陰森。
月蟬姑姑在此時才發現我殿中幾人竟然跟了一路尋了來,微微錯愕,聽著他們說的話,不覺朝我多看了一眼。隻是她沒有多話,兀自在前麵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