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東,桓玄、陶淵明佇立灞水橋上,追思著英雄往事,當年楚霸王駐軍灞上,設下鴻門宴,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然楚霸王一念之仁放走劉季,最終落得烏江自刎。後來桓玄之父率軍進攻關中,也駐軍灞上,原本有機會一舉滅掉氐人,然軍糧不繼,被迫撤回荊州。也就是這時,王猛前來拜見桓溫,二人暢談古今天下大事,桓溫盛情邀請王猛南下,王猛卻拒絕了,或許在王猛看來,桓溫已是一方霸主,功成名就,就像當年大敗袁紹之後的曹操一樣,手下猛將謀士如雲,而他胸懷鴻鵠之誌,在桓溫那裏難有施展的空間。而如今,桓溫、王猛都已作古,此次來秦,桓玄心想一定要去王猛墓前祭拜。
進了長安城,翟薩彥隨大使進宮複命,而桓玄、陶淵明、馮該則隨李老板回他的銀樓。此時正有貴客前來挑選珠寶玉器,但挑來挑去沒有滿意的,李老板讓掌櫃招呼桓玄三人,自去招待貴客,那客人是個十幾歲的貴小姐,身邊跟著穿著也十分奢華的丫鬟,那貴小姐身著彩色點綴的白衣,衣裳上繡著如神駿的黑色羝羊,那是氐人的圖騰。頭上梳著小辮,辮上纏著五彩的珠玉,身材嬌小,皮膚有些小麥色,說話爽朗堅定,李老板向來會察言觀色,知其是皇室宗女,或許是公主也說不定,隻聽那丫鬟稱其為玉小姐。李老板上前道:“小姐,李某剛從晉國回來,招待不周,還請見諒,不知您有沒有中意的珠寶?”那玉小姐道:“李老板,我聽說你這靈蛇樓囊括天下寶物,我家姐姐過些日子出嫁,想選件特別的禮物,但我看了看櫃台中的珠寶,都不太滿意。不知道李老板是不是把好東西都藏起來了?”李昶回道:“玉小姐,天下寶物數不勝數,我這靈蛇樓不過彈丸之地,此次去建康,也出售了一些珠寶。小姐要選禮物贈予出嫁的尊姐,自然是要極品的珠玉,我這兒還有一些和田玉,您再看看?”玉小姐道:“我聽說你這兒有一塊上等的拓跋玉,不知道還在不在?”李昶道:“玉小姐,真不巧,李某之前確實有一塊拓跋玉,但是在建康,李某遇到一位有緣人,我已將那塊玉贈予了那人。”玉小姐有些驚訝,又笑道:“噢,那定是位佳人咯?”李昶道:“不不不,是一位公子。”玉小姐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過些日子我再來,你可要多給我留意留意,有什麼合適的寶貝,你一定要給我留著。”李昶道:“一定一定,那小姐慢走。”玉小姐出門正與桓玄擦肩而過。桓玄三人覺得無聊,來找李昶問一問這長安城中有什麼好玩的。李昶道:“剛才出去的那位玉小姐你們注意沒?”陶淵明道:“看見了,年紀應該和靈寶差不多,看她的打扮,肯定是長安的貴族小姐。”桓玄道:“剛才我倒沒怎麼注意,不過那身衣服倒是挺漂亮的,與我中夏之人有所區別。”李老板道:“不錯,氐人雖早已入主中原,習俗漸同中夏,但還是保留了一些氐羌人的文化,況且這長安城中,民族眾多,服飾各異倒也不奇怪。”桓玄道:“那位小姐找您是要買什麼珠寶吧,但似乎沒有談成啊。”李昶道:“那位玉小姐姐姐出嫁,她想買一塊極品珠寶,我這次去建康,帶去了大部分上等貨,她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我有塊上等的拓跋玉,但我既然已經贈予了桓公子,哦,不,馬公子,那我自然隻能讓她失望了。”桓玄道:“既然那位玉小姐喜歡這塊拓跋玉,不如我就成人之美······”李老板搶道:“不不不,既然已經贈予靈寶公子,那拓跋玉就是屬於公子的了,那玉小姐那邊,我再想辦法,反正我這進進出出,經我手的寶物也不少,定有能讓那玉小姐滿意的。”
李老板是大忙人,桓玄他們自去長安城中閑逛,三人都是尋常打扮,尤其是桓玄,一改在晉國的貴公子裝束,穿著如一般商販,對外人隻說是經商之人。李昶世居涼州,其父李弇是前涼國張軌的安世亭侯、武衛將軍。前涼國雖僻居河西,卻是漢人政權,晉惠帝時,張軌被任命為涼州刺史,中原八王之亂乃至晉室南渡,張軌據守涼州,與建康的東晉朝廷相隔萬裏,遂成河西的割據政權。張氏世襲罔替,張駿在位時正式稱涼王,以武威的姑臧為都。在滅亡拓跋鮮卑的代國之前,苻堅派武衛將軍苟長、左將軍毛盛、步兵校尉姚萇等人率領十三萬大軍討伐張涼政權,當時的涼王是張天錫是個荒淫無度的君主,幾番交戰,終於不敵氐秦大軍,張天錫隻得投降,被苻堅封為歸義侯,雖任尚書,卻無實權,隻是閑居長安。李昶之父李弇早已作古,李昶自幼不喜為官,李弇也不勉強,待他年長一些,便讓他從事生意。那時的涼州絲路雖早已不如漢朝盛世時那般繁榮,但既然處於中原和西域的交通要道上,自然還是有不少生意可做的,比如和田玉,就必須經涼州才能到中原。李昶是個商業天才,幾年下來便積攢了不少錢財。張涼政權滅亡以後,李昶也把生意的大本營遷到了長安了。當然,這上上下下,也得打點打點,尤其是那姚萇,當年便是他打敗了張天錫,接受其投降,若不是李昶從中周旋,或許張天錫也未必不會人頭落地。張天錫自是感激李昶的,自失去涼王之位以後,張天錫自然也不像原先那般狂妄自大,如今在這長安城中,步步為營。李昶年長張天錫數歲,所以張天錫稱李昶為李大哥。李昶當然也知道張天錫身份的特殊性,平日也常常是能不見便不見,以免朝廷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