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曼從隨身小包裏取出一盒女士香煙,從中磕出一根,用鑲金邊的打火機點燃,深吸了兩口。
豆葉皺了皺眉頭,這裏是病房,不允許吸煙的。
葉曼對她笑笑,噴出一口縹緲的煙霧,說:“我研究了很多外地打工妹,她們進城後基本有三種掙生活的方式。她們選擇哪一種方式,基本取決於帶她們進城的是什麼樣的人。第一種是進流水線的工廠,當工人,這種女孩還不錯。第二種是進服務行業,端盤子洗碗按摩洗頭保潔保姆之類的,她們也有出類拔萃的,但很少。第三種呢,就是進了色情行業,她們活躍在城市最陰暗的角落,出賣自己的靈魂。”
葉曼瞟了一眼豆葉,說:“你跟她們很不一樣,據說沒人帶著你,是你自己來的,所以也沒人領你入行。按規矩,你應該從服務行業做起,當你的臉被人發現的時候,你應該走進色情行業,可是,事情在你這裏出了轉折,你被一個好心好太太救了。你是外地低學曆女孩進城的特例,所以,你成了很好的研究特例。”
“你到底要幹什麼?”豆葉不想聽她的分析了,葉曼的那些話說得很對,如果沒有遇到邢奶奶,豆葉極有可能逃不出葉曼口中的常規。
“我除了研究心理學外,還喜歡佛學,有些解釋不清的東西,我就把它歸結為宿命。”葉曼隨手把吸了一半的煙扔在地上,看著豆葉,說:“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拿著錢出國,第二繼續你的奮鬥。如果你選擇了第二個,我會繼續把你作為研究的樣本。”
“第一個呢?”
“選擇第一個就簡單了。我知道沈阿姨曾經想給你一筆錢,她有附加條件,我沒有,我隻想讓你到劉卓東身邊,讓小青盡早醒悟。”
“你在成全我和劉卓東?”
“嗬嗬,算不上,那是你們的事情。像劉卓東這樣有嚴重心理潔癖的人,誰也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接觸女人。也許,他已經是個廢物了。哈哈哈……”葉曼突然爆出了一陣大笑。
豆葉很氣憤,葉曼抹著眼睛,把笑出的淚水擦去,說:“別在意,你不知道,研究心理的人有時候自己也會產生心理疾病,這很正常。”
不等豆葉開口,她又說道:“如果你能去,讓小青看到劉卓東願意挽著你的手,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小青就會回來。之後,就是你跟劉卓東的事情了,你們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一起,我保證小青絕對不會幹涉你們。”
豆葉笑笑,說:“我要是不去呢?”
葉曼搖搖頭,說:“你該好好考慮,我準備一次性支付你十萬,隻要你去跟劉卓東拉拉手,當然,如果有更進一步的親密舉動,那屬於你自己超常發揮。做到這一點並不難,算上你看風景的時間,一個月足夠了,一個月掙十萬,而且你的差旅費我會另外支付,隻當是一次公費旅行。你要想掙到十萬,以目前的狀況看,不容易吧?”
葉曼挑了挑眉毛,又說:“而且,劉卓東雖然有心理疾病,但對你來說卻是好事,如果他真的愛你,你永遠都不用擔心他會出軌。你去了之後,小青就會明白,她不會死賴著劉卓東不放,她會跟他離婚的,就在大使館裏,你們都不用挪地方,你順勢跟他領個結婚證,在那裏找個教堂,舉行個浪漫的婚禮,再回來的時候,你們就是合法的夫妻了。”
葉曼的話裏充滿了蠱惑,在國外結婚,這曾經就是劉卓東的計劃。
“聽起來不錯。”豆葉低聲說道。
“在這件事情中,你的價值就是一個藥劑,我把你派發出去,在治療小青的同時,也能治療劉卓東,當然,在我看來,你主要是治療小青的。我知道小青臨走時找過你,她對你沒有敵意,甚至覺得你和她是朋友。”
豆葉心裏湧起了一陣陣的酸楚,在沈秀萍眼裏,她是個生育的工具,價值五十萬。在葉曼眼裏,她是一個藥劑,價值十萬。無論是五十萬還是十萬,都不是小數字,但一旦她把自己跟這些數字劃上了等號,她就不是個人了,也不配擁有人的感情和思維,她隻能當一個被牽著線的木偶了。
豆葉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這個城市裏,無論她多麼努力,在很多人的眼裏,她仍然是一個可以隨時被踐踏在腳底的螻蟻,而且你稍一反抗,他們就會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葉曼沒有得償所願,悻悻地走了,她可能永遠也理解不了豆葉為什麼會拒絕,不過,她也有收獲,她已經明確地告訴豆葉,把她列為排號靠前的研究樣本了。
豆葉站在窗前望著,樓下有很多人忙來忙去,這裏是醫院,可能隨時有人在這裏咽下生命中的最後一口氣,然後會被蓋上白布單,與人世永隔。
那些僥幸活著的人,經曆了病痛的折磨,應該更珍惜生命吧。
豆葉活動了一下身體,這幾天她都沒練功,各個關節好像都要生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