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澤山莊在整個雲州都是響當當的修仙世家,家傳的無涯劍乃雲州至寶,無涯一出,便等同莊主駕臨。
楚曄便是龍澤山莊少莊主,他年幼喪母,幾乎是父親將他一手拉扯大,對他來說父親意味著家,幼時雖因貪玩耽誤沒少挨打,但父親終歸是心疼他的。
老莊主病逝時,楚曄不哭不鬧,後事皆由阿福帶領下人操辦,前來吊唁的賓客沒有人見過這位新上任的年輕莊主。
楚曄悄無聲息的把自己關在父親的院子裏,到處都是那個男人的影子,他曾在母親離世後抱著自己告訴他男子漢要堅強,娘就在天上看著他;他曾在桃花樹下跟他殺一盤棋,教他練劍,為他烹茶,陪他過了一個又一個沒有母親的新年。而現在他走了,自己沒有家了,這個諾大的山莊突然變得毫無人情味。
他一個人窩在樹下睡著的時候,一個小女孩探頭探腦的溜進來,走過樹下時愣了許久。樹下靠坐著一個極俊美的少年,懷裏抱著一把劍熟睡著。她本想拂去他肩上的桃花,卻不想吵醒了他。
楚曄麵相生的像父親,冷若冰霜的臉,涼薄的雙唇,一張臉棱角分明,容貌再怎麼俊美,看著也覺得冷漠,偏偏他的眼睛像母親,一雙眼柔和溫暖,笑起來與娘親一樣溫柔。
此時這雙眼睛銳利的嚇人,直直的盯著眼前的姑娘。
小女孩愣了一下,眉眼彎彎的笑起來,她奶聲奶氣的問:“我的桂花酥丟了,你有沒有看到?”楚曄看著她搖搖頭,小女孩認真的看著他:“你的眼睛紅紅的,你是不是也丟了東西?”
楚曄這麼多天避居人群收拾好的心情在這個眼眸清亮的小姑娘的笑容裏分崩離析,他的眼眶突然酸酸的,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低下頭,緊緊握著手中的無涯劍,握到指尖泛白,仿佛壓抑著極大的痛苦,顫抖著年少的聲音說:“是啊…是啊……我也丟了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他的手忽然溫暖起來,一雙如玉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把一枚極簡單的香包塞進他的掌心:“這是我哥哥給我做的,他說裏麵放著蒼山之巔的紫雲羅花瓣,代表希望。你不要難過了,我把它送給你,我哥哥說,永遠不能放棄希望。”
然後她站起來跑出門去,輕輕將大門掩上。
楚曄離開葉城後與阿福驅車前往西雲州,此時他坐在馬車裏,手中握著一枚香包,上麵的線頭都跑出來了,一看便知這香包定不是日日佩戴在身上的飾物,而是經常拿在手摩挲的。
楚曄拿起香包湊到鼻端,已經快要失去味道了,即使是蒼山之巔的花朵,也不會永遠保持香味,這麼多年過去,已經漸漸枯萎。
香包做的並不漂亮,小女孩說是他哥哥做的,一個男人的手能做成這樣已是不易,楚曄極珍視這枚香包,對他來說,這是希望。他相信那個小姑娘的話,所以他沒有放棄這個家。
他找過賓客的名單,問過很多人,沒有人記得那天有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他重拾希望,可是卻再也沒有見過她。甚至到現在,他幾乎忘記她的樣子。
那是一種執念,他想再見到她,問問她的名字,告訴她自己從未放棄希望,更想帶她回自己的家。可是這是不可能的吧,時隔多年,她必與當年大不相同,而自己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家世,即便現在她近在眼前,楚曄也是認不出來的。他至今還沒有放棄尋找的原因隻有一個——當年小女孩將香包塞進他手中,撤回手掌的時候,楚曄清楚的看到她掌心有一個淡粉色的月牙形狀。
這是靈記。
每個修習法術的人都會有靈記,隻是一般存在於眉心,召喚法術時眉心靈記閃現的顏色深淺代表著此人所修習法術的正邪和強弱,法術越強越純,靈記越清明。傳說上仙滄秦的靈記是玉色如意,這意味著其靈力已達到巔峰。魔族與妖族靈記一般是紅色或紫色,妖魅至極。
掌心若有靈記,說明此人擁有靈力充沛的武器,楚曄的掌心便是淺色落葉,與眉心一樣,無涯劍靈力勝過雲州百劍,靈記淺淡是理所應當。
可是天下之大,他要到哪裏去找一個掌心含月的姑娘?
阿福回頭看了一眼楚曄,自家公子性情涼薄他是知道的,唯獨這個送香包的姑娘,他牽掛了這麼多年。
所謂一往情深,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