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小時候(2 / 2)

雲蓮盯著透明冰麵下幾片稀稀拉拉的黑色荷葉,腦中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哪兒?冬天?

抬頭望去,天地蒼茫的白色裏,風雪裏搖曳的紅燈籠,火紅的宮牆和飛簷,一路遠遠的延伸,看不到盡頭。

這是……皇城?

雲蓮心中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迅速的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個幻境。

遠遠傳來一陣孩童嬉鬧的聲音,像是凜冽寒冬裏的一抹生氣,循聲望去,穿的保暖厚實的幾個小孩子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身後跟著婢女和幾個太監,惶恐的抬著手,怕前麵那些孩子隨時會摔倒。

那像是小麻雀一樣鬧騰的幾個小影子裏,大都是連滾帶爬的在地上踢著雪,搓著團子,唯有一個男孩子沉默不言的走在最後,毛茸茸的帽簷下一雙丹鳳眼,小小年紀便透出了萬種風情。

他的身材比身邊同齡的孩子還要高挑一些,也要單薄一些,雖然身上穿著厚實的襖子,又披了一件黑絨大氅,一片風雪裏仍像是隨時都能被吹走,蒼白的皮膚放佛一碰就碎。

盡管尚且年幼,那張臉雲蓮仍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眉目間放佛醞釀著五年十年後的絕代風華,眸裏顛覆天地的美,漂亮的讓人覺得毫不真實。

是夏南胤。

有幾個孩子已經跑到了雲蓮身邊,他們的笑容有些模糊,盡管這麼近的距離下,雲蓮竟然也覺得看不真切。隻聽見一個紮著辮子的小女孩湊到身邊一個小男孩耳邊,壓低了聲音,但小孩子的聲線本就拔高,雲蓮仍是聽得一清二楚。

“六皇兄,你說,夏哥哥難得進宮一次,可為什麼每次都不和我們玩?喜歡走在最後麵?”

身邊的六皇子撅起紅嘟嘟的小嘴,臉上卻是一副十分鄙夷的神色,“你管他做什麼?不過是區區一個諸侯王的世子,興許是自己意識到身份低微,不敢來高攀罷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雲蓮望向後麵的夏南胤,六皇子的聲音並沒有刻意壓低,順著一路寒風傳進了夏南胤的耳裏。

那一刻周遭的空氣似乎都滯留了,席卷而來的巨大壓迫感,甚至連寒風的走向也被攪亂。魚塘的冰層上突然傳來一道清脆的迸裂聲響,下一刻,覆蓋著魚塘的整塊冰麵瞬間炸裂,萬千飛舞的冰淩躍起,紛揚在空中,洋洋灑灑像是卷起了一場冰雨。

日光照耀在棱角分明的冰淩上,反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光暈,美得像是幻境。

然而在場所有人都已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傻了,六皇子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呆愣了一刹,突然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大驚失色的六皇子向後一個踉蹌,蠟白的臉上一雙嘴唇哆嗦著,他比在場的其他孩子都鎮定的多,或者說是佯裝鎮定的樣子最逼真,六皇子憋紅了一張臉,突然朝後大喊了一聲,“他在宮中這樣肆無忌憚的使用陰陽術,就沒人管嗎!”

幾個奴才惶恐的垂著頭,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年幼的夏南胤眯著一雙眼,緩步從後方一步步的走了上來,他走的極慢,走一步,六皇子退一步,直到把他逼到了魚塘邊沿,夏南胤終於停了下來。

他望著六皇子,緩緩抬起了一隻手,指尖向六皇子探去,修長漂亮的手指,六皇子卻極度驚恐的緊閉上了眼睛。

手指拂過六皇子白白嫩嫩的小臉,穿過他有些淩亂的發絲,朝向一潭死水的魚塘,輕輕的打了個響指。

沉寂的池水翻湧起來,由一片渾濁的黑變成幽暗的綠,原本水麵上那幾片枯萎的荷葉,此刻迅速的活了過來,幹枯卷起的邊角染上新芽的色澤,水底條條枝根長出水麵,撐開一片一片碧色荷葉。

荷葉飛快的生長,轉瞬就鋪滿了整片魚塘,像是一麵巨大的翡翠。十朵百朵剛打苞的荷花從層疊荷葉間探出來,點綴在一片碧綠中,搖曳在寒風裏。

時間像是停頓了一刹,突然間整池的荷花瞬間一齊開放,花瓣層層綻開,嫩蕊凝珠,盈盈欲滴,白的像是飛雪,驚心動魄的美。

禦花園裏,四下一片萬籟俱寂,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望著這一片逆轉常理的美景,鋪天蓋地的大雪中,盛放了一池的荷花蓮葉,美的太恍惚,也太霸道。

夏南胤收回手來,兜進袖子裏,唇角輕輕揚起,一笑傾城。

從頭到尾他隻字不言,六皇子此刻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盯著麵前的夏南胤,聲音顫抖的吐出了兩個字。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