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木 上(2 / 2)

趙離塵一直認為,父親所說之人,十有過半是曆經風霜,白發蒼蒼的老道人。他悲憫人間,歎生命殘缺,為萬物行禮。可麵前之人,不過二十七八,笑容狡詐,盈盈春光。

“你也知,這何人過了半山腰,我皆是知曉的。”那薛禮霜輕快著步子,看似對著穆正良說話,實則是悠散到趙離塵麵前,讚道:“小公子恢複得不錯。”

趙離塵尷尬笑了兩聲,穆正良手氣得發抖。看起來,穆先生其實是想與薛大夫多說幾句話。

“小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了。”薛禮霜臉上也顯尷尬,“我知道讓你們前來青木取回墜子是一己思慮不周,太過貿然,失了邏輯。想那墜子小公子隨帶身旁,必是重要之物。薛某思量過於欠缺,實在是有怠慢之處。但薛某如今心誠,意切。還請趙公子海涵,多多寬容在下之失。”

他語速驚人,態度誠懇。趙離塵隻覺得大腦承受不了這速度,一時天昏地暗,往後直直退了一步。

“你若是誠心誠意。便當把那墜子親自送回來。”穆正良臉色泛青。

薛禮霜揉揉額頭,頭垂了下來。那幾個擺桌的年輕人望了望站立的三人,投來笑容,又歡談著去廚房端菜了。

“我也是想過。”薛禮霜略顯委屈:“但那墜子雕琢雖略顯笨拙。可我也看得出,一刻一劃皆用心而製。想必那雕墜之人冰清玉潔,世間少有。我思量著,一時愛不釋手,所以……”

什麼鬼解釋,那人是想他早日來早日來而已。穆先生不再聽解釋,拂袖而走。剩下兩人茫然對視。

“你說,他是不是生氣了。”薛禮霜謹慎問道。

趙離塵搖搖頭。穆先生生氣時淡著臉,高興時淡著臉,無思無想時也是淡著臉。偶爾笑著或許是愉悅,大多數笑著反而是暗含殺心。如今他看似生氣的拂袖動作,萬一是高興的象征呢。

“不談他,不談他。”薛禮霜搖搖手。

“難得那雕墜子的人有情有心。”薛禮霜問,笑容深深:“心若白玉,冰清玉潔。那墜子清,柔,暖。我猜定是一佳人所製,趙公子可識得?”

“識得。”趙離塵笑道。

純紅發辮的姑娘仿佛就在眼前,淺淺帶笑,一朵兩朵嬌豔花開。

“前輩是道她,白玉心嗎?”

薛禮霜柔著笑:“對,白玉心……”

“爹爹,爹爹!哥哥們把飯菜都備好了!”

女孩柔柔的聲音如風拂輕紗,月過朱戶。

趙離塵同薛禮霜齊齊轉頭看向聲音傳來方向。

嫩黃的衣裙,未綰發絲的及笄少女,杏仁般的大眼睛柔得快滴出水來。那少女正揮動著小手,白皙的腕露了出來,那手腕上正係著紅繩的鈴鐺。“叮叮”,清脆而柔和。

“爹爹,再不過來,穆哥哥是要生氣了!”女孩的聲音又大了幾分。

穆正良正站在女孩身邊,頭發慵懶地束在身後,淡的眸,嘴角扯了兩扯。

“就來。”薛禮霜笑著應道。

“這是小女。月洺。”薛禮霜掩唇偷偷向趙離塵道,“別看她看著溫和。發怒起來脫韁野馬也比不得。”

少女叉著腰望向這邊。趙離塵無奈道:“薛先生不覺自己如此評價太過……”

“太過如何?”薛禮霜眯著眼,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趙離塵的頭,聲音掩不住歡快,“小女的手藝甚好,我們快過去。”

說罷,他扯著趙離塵就往連桌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