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子藎的鼻翼輕輕翕動了下,眉心微皺,語氣中似乎有些不確定,遲疑道,“你……受傷了?”
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讓人窒息的血腥味,她眼睛是看不到了,可嗅覺卻越來越靈敏。
聽到妖子藎說話,離冥正卷著袖口的動作一僵,然後漫不經心道,“隻是不小心碰傷了,小傷口而已,不妨事。”
離冥對傷口並不在意,妖子藎也沒有深問,寶藍色的瞳孔漫無目的的轉動兩下,最後目光定格在那扇還透著陽光的雕花鏤空窗上,“窗外……現在是陽光普照麼?”
外麵的陽光帶著暖意,可是她努力將眼睛睜到最大,卻依舊什麼也看不到。
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包圍是什麼感覺?
整個世界仿佛都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雖然有人在身邊,兩個人明明距離很近很近,但他的聲音,卻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裏傳來的,飄渺如同虛幻。
過了會兒,妖子藎覺得原本冰涼的身子開始回溫,麻木的手腳也開始刺痛,這一係列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還活著。
心上的疼痛還在。
隻要腦中想起和塵靈有關的任何東西,就是一陣抽搐性的痛,直痛的最後難以忍耐,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才減輕一些。
帶著暖意的陽光順著窗子流動,像是光明的召喚。
妖子藎抿了下幹裂的唇,重新摸索著拉住離冥的衣袖,聲音嘶啞的如同一個破了音的笛子,“我想出去走走。”
看妖子藎不再是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樣,離冥稍微放了心,抬手將她橫抱到梳妝台前坐下,道,“你想去哪裏?”
妖子藎什麼也看不見,手指在桌前有意無意的搭著,正好碰到離冥之前放在桌上的那支多寶玲瓏鏤空發簪,於是就拿起來憑著感覺想將頭發挽起來。
可是又因為看不到,手上沒了輕重,一不小心竟弄斷了大把的發絲,無奈歎一口氣,將手中的斷發扔在桌上,自嘲道,“算了,就這樣散著吧,我現在這個樣子,滿頭珠翠的也是讓人笑話。”
眼睛看不見了,美貌又有什麼用?
離冥將桌上的玉梳拿起,輕輕的給妖子藎梳理著及腰的長發,道,“誰若是敢笑,我就殺了他!”
他手中的魔障也不是一樁兩樁,也不在乎再多一些!
妖子藎低頭不語,任由離冥在她頭上擺弄。
其實,這些簡單的事情,用靈力瞬間就能做好,但現在妖子藎身體內妖氣已經是紊亂不堪,無論是靈力暫時是斷斷不能碰觸到她的,否則將會阻礙妖力在身體內的凝聚,她的眼睛好的也會越慢。
離冥手中握著玉梳,右手上的傷口中偶爾還會滴下兩粒鮮紅的血珠,不過都避開了妖子藎的頭發才滴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如同梅花的形狀。
這些,妖子藎自然是看不到的。
窗外陽光燦爛,眼到之處卻是暗黑一片,這樣的反差,一時讓妖子藎覺得無法接受。
出殿門前,離冥很是用心的在妖子藎頭上戴了一頂淺藍色的鬥笠,鬥笠上的柔紗一直垂到胸前,遮住了那張蒼白的麵孔,同時也遮住了那雙空洞無神的眸子。
妖子藎畢竟是妖君,她身體上的事情,是無論怎樣都不可以外露的。
她身上妖力的弱化,包括妖丹的損失,整個妖界,也隻有娞婆一個人知道而已,剩餘的,離冥自然會將這些當秘密一樣保護起來,不會讓任何人知曉。
妖君嗬……
……
鳥語花香人意倦,春意漸闌無所言。
離冥扶著妖子藎小心翼翼的邁過每一個台階,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摔倒。
妖子藎也算安靜,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被鬥笠擋住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隻是靜靜的聽著離冥一個人說話。
手心中都是濕漉漉的汗漬,不知是因為太熱,還是對眼前一片黑暗的不適應。
“妖妖,現在春天了,好多花兒都開的好漂亮,那邊有一朵粉色的牡丹,你先等會兒,我幫你摘回來……”離冥扶住妖子藎的肩膀,示意她放鬆心情。
妖子藎不語,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抓住離冥的衣袖不肯放手,像是一個非常害怕被拋棄的孩子般楚楚可憐。
離冥看妖子藎不肯讓他離開半步,便笑了笑,道,“那我們就不摘了,等妖妖好了我們再一起來看。”
妖子藎點了點頭,緊握的手指張開了些,涼風透過指縫將手心裏的汗漬迅速吹幹,柔柔的在指尖打著旋兒。
離冥將妖子藎鬥笠前的薄紗掩好,輕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