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家的路上(1 / 2)

又是一年的春運高峰期,秋鳴伸了伸已經僵化許久的雙腿,扭頭繼續看窗外奔馳的風景——沿途沒有城市的喧鬧和奢華,視線所及處除了黑漆漆的火車軌道外就是稀稀拉拉的小房子,很簡陋的那種,跟家鄉稀稀落落的土房差不多。多少年了呢,離開那片綿延千裏,似乎想要伸到雲巔一探天宮的大山;離開那座曾經與母親相依為命,七裏八鄉的原始小村落;離開那些儀式般的生活……

整整十年了,遠離家鄉,獨自在外打拚,一個人默默度過十數個年節,清冷的性子由是養成,更不敢接受那個渾身洋溢著陽光氣息的男孩子的點滴好意。是誰在她的幼年就鄭重地告誡她:不要輕易相信別人,沒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遠離所有對你有所圖的人!十年,媽媽的笑臉終於敵不過時間對記憶的侵襲而慢慢模糊,唯有那雙深邃的寫滿了未說出口話語的眼神仍在夢中一次次重現。十年,已經教會那個12歲的女孩生活的一切技能,從中學從未有人參加過的家長會的尷尬不已到如今大學畢業獨自收拾行囊的井井有條;從在大街上撿塑料瓶到在餐館裏打工——她曾經迷茫的眼神早已變得越發清明,人也變得越發疏離淡漠。隻是,十年已滿,這一次,回去之後她麵臨的又將是什麼呢?

秋鳴不知道,也不可能會知道。k8317次列車依舊在固定的軌道上走走停停,沿著命運安排好的路線急速奔馳,毫不在乎87號坐的名叫秋鳴的普通少女的思索——難道這就是宿命嗎?兜兜轉轉總會輪回到最初的起點,過程可以作些許的改變,然而,終點卻是一成不變。那麼,那個叫秋鳴的女孩子呢?她的宿命又是什麼,是否容許絲毫的改變?十年,誰又欠了誰呢?她再也不願回憶起在那個村落裏的最後的日子,那麼沉重的代價才換來她十年的在外讀書生涯。因此,她背井離鄉,選擇了遠在北方的京都求學,因為在這裏她可以獲得最好的教育,學會更多的知識,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是善良純真的還是勾心鬥角的。她更珍惜每天的日子,每天醒來都會告誡自己:秋鳴,今天是第天,在回去麵對一切之前你還有天可以磨練你自己。

不會有人知道,這個表麵安靜到可以忽略的女孩子體內蘊含著多麼可怕的能量,十年之間,3650個日夜而已,對多少同齡的孩子來說不過是依賴著父母慢慢長大而已,每天可以在家撒嬌,總有人為他們在深夜掌燈。

然而,對於總是沉默的秋鳴來說,十年的3650個日夜,每天都是同樣的顏色,血色的幕布上寫著“拚命”兩個字。

有課的日子,她叫做秋鳴,是班上一個最普通的學生。中規中矩的表現與她的灰白校服一般毫不起眼——成績一直是不上不下,保持中等的水平;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和齊眉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個麵容,隻露出白皙到過分的皮膚,聲音平平淡淡,整日低頭看書……在日益世故化和攀比之風越來越盛行的學校裏她不可能也避免有過分親密的朋友。除了曾經的高中同學為那個中學時代默默無聞的秋鳴會“不發則已,一發驚人”地考上了首席學府京大的化學係而驚訝,還有後來實驗室裏那個眼睛蓄滿了陽關的助教師兄默默關注她之外,甚至大學的舍友也不知道這個看似軟弱的小姑娘其實並不普通。在他們眼裏,秋鳴是個長相一般甚至有點土的鄉下妹,孤僻而默然,沒人過多關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