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七月的夏夜悶熱無風,本來就想著心事的洪羚更是睡不著覺,幹脆起身來到窗前,對著懸在高空的明月,靜靜的發著呆。

睡到半夜突然覺得身旁的人沒了蹤影,子謙也起身來到窗前,知道她心裏難受,於是摟她入懷。

“別難受了,其實於公於私,梅娘子和玉茹也是難逃一死的。就算沒有你,他本來也沒打算放過她們的。”子謙寬慰著懷中的娘子,他知道洪羚一定是把責任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也是認為,胤禛不會放過她們,是不是?”雖然下午梅娘子就已收拾好了東西,並且向軒中的人交代了,從此以後這憐雅軒歸李姑娘所有,她要回歸鄉裏。可是洪羚知道胤禛必定會派人在半路截殺他們。

“以他的性格,肯定會的,他不會容許有人泄露風聲,而且還是對你的不利消息。你也不要怪他,誰讓他處在那個位置上,也是身不由己。”子謙並非為他開脫,這確實是處在帝王家的悲哀。

“我並不是在怪他,隻是覺得心裏難受。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是可憐燕兒那丫頭,她有什麼錯呢?不過是跟錯了主子,其實我應該留下她的。”洪羚想到燕兒,眼淚也流了出來。

“可能這就是她的命吧,其實她那麼聽玉茹的話,就算留了下來,不知哪天也會替玉茹向你報仇的,到時候他還是會殺了她的。”洪羚無奈的笑了,燕兒是個一根筋,確實能為了玉茹做出傻事,可是那麼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發冷。

“你是否覺得,他其實早都是起了疑心的。昨日若不是我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定不會瞞過他。唉,不知道還能瞞的了多久了?”洪羚長歎一聲,子謙收緊了抱著她的雙手,白天裏的那番爭鬥,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心有餘悸。

“他素來就是個疑心重的人,我在你身旁又待了這許久,若不是昨天你一直在嗬斥我,他真的恐難再信你我。不如我明日就向他說,讓我去別處,再另派他人跟隨你。”子謙問詢著洪羚,洪羚卻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妥,那不是‘此地無銀’嗎?你越想避開,越說明你心中有鬼。你還是老實的待在這裏吧,我是真的離不開你。”洪羚笑著把頭伏在子謙的懷裏,他們二人都知道,胤禛其實並未真的就信了他們,日後的日子恐怕隻會更難過。

一夜的悶熱過後,在天快亮的時候開始下起了大雨,而且越下越大,變成了瓢潑似的,足足下了有一天。

這樣大的雨,弄得街上都快成了汪洋,大家以為不會有人再來。洪羚也讓人傳話下去,今日大家都歇息一天。眾人都高興的不得了,自十阿哥壽宴過後,大家可是一天都沒歇過,真的是乏得很。

洪羚沒有和那些姑娘一起湊趣打紙牌,而是賴在房間裏。她的那間屋子,後窗正好對著荷塘。瓢潑的大雨之下,荷塘上方籠罩著一片霧氣,煙雨迷蒙,仿佛一張潑墨的寫意畫。

她今天有些意興闌珊,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於是幹脆搬了個凳子坐在窗前,欣賞著窗外的那幅美景,時不時的還把手伸了出去,接著房簷滴下的雨水。

“你倒是有這個閑情逸致啊,今兒個還能安靜的坐上半日了。”洪羚都沒有發覺,胤禛不知什麼時候已步入屋中。

“下那麼大的雨,你怎麼到來了?看你的袍子都濕了。”洪羚微微蹙了下眉,忙吩咐下人去準備熱茶端上來。

“心裏有話,想要和你說,不然就覺得不舒服,還好是下雨,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今兒個也是會來的。”胤禛一字一句的說著,洪羚很是詫異,他從沒這樣直白的表達過自己的想法。

“怎麼竟學了小十三的那些毛病,油腔滑調。”洪羚啐了他一口,又繼續望著窗外。

這時下人奉上了兩杯熱茶,然後又退了下去。屋內竟隻剩下了胤禛和洪羚兩個人。

“不是有話說嗎?怎麼又成了啞巴了?”洪羚依然看著窗外,雨好像又猛烈了些,有些雨水還飄到了屋中,濺到了洪羚的臉上。

“昨日那些人,我處理掉了。”胤禛站在洪羚身後,低聲的說著,不像剛才那樣擲地有聲了。

“嗯。”洪羚還是沒有回頭看他,茫然的望著窗外。

“你早就知道我會這樣做,是嗎?你是在生我的氣,是嗎?氣我昨天疑心你與子謙?”胤禛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等待家長的懲罰。

“我今日心中難受,確實是為了她們。不過不是在怪你,你有你的無奈。你今天冒著大雨前來,就是想問我是否生你的氣嗎?”洪羚回頭望了他一眼,他真的是巴巴的等著她的回應。

“你不怪我,昨天疑心你了嗎?”胤禛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洪羚。

他的這個樣子,讓洪羚感覺仿佛是自己做錯了事情。他對自己的好,自己真的知曉。她不是無情之人,怎能不會感動。當日裏,之所以選擇了子謙,或許有著博遠的因素,把上一世的感情帶到了這一世。其實子謙究竟是不是博遠,真的不是一個玫瑰餅就能驗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