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懷遠聽罷,眼中的神色更為複雜,俄而撫髯大笑:“短短四年不見,女兒這般見地,倒是可用來教導爹了。”“不過…”林懷遠收斂神色,“我本是商賈世家,布施窮苦也是祖上仁德教化,但官場之事本就詭譎多變,如今人心不古,你又是一介女兒身,不好妄加議論。你與你師父長期在外,如今剛剛歸來,要整頓心神才是,以後一切,敬隨天意吧。”
林姝暗自懊惱:這剛一回來,自己怎麼講起這般大道理?師父這些年來遊曆四方,實則經常不知所蹤,自己雖學了不少本事,但一路行走,即便身心自由卻亦忍受許多孤寂煩悶之苦,想來太想找人說話,卻連聊天都不會了。
林姝轉頭望眼母親,看那神色必是被她那般說辭嚇了一跳,便偷偷吐吐舌頭,不再言會。
午宴後,夫人吩咐丫鬟為小姐沐浴更衣,小憩過後,緩解了舟車勞頓之苦,林姝身著一件淡粉色紗衣,將青絲用白色錦緞微微挽起,任由幾縷墨發撩擾臉頰,縱是幾多隨意,也自然映襯出幾分出塵之氣,這樣懶散坐於窗前,這種素淨不覺也會讓人晃了眼。
林姝手上拿著一個錦囊,不厭其煩的反複細看,上好的雲織錦緞,點綴朵朵梅花,也是極為素淨的圖樣,右下角一個較為隱秘的“湘”字,繡法與整個圖麵相得益彰。囊內的香料年久已然無味,昭示著失色的前塵往事。這樣的場景已出現了好多次了,但林姝始終看不透,有著這樣錦囊的女子,也就是她的母親,會是怎樣的一個人。她渴望在這唯一的物件上尋找到一點點線索,這些年,她亦期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當年往事的蹤跡,但種種努力,都如浮光掠影,終究無跡可尋。
“我到底是誰?”林姝一次次問自己,仿佛隻有知道了這個答案,她的心才有歸屬,否則,像被一種模糊的假象困擾,讓她時常茫然無措。
師父所說…林姝也暗自吃驚,她自己心中竟真真不起一絲波瀾,難道真得無所謂生死?
轉眼暮色降臨,晚風夾雜著些許涼意。林姝加了件薄錦流雲褂,便前去用晚膳。
剛入廳門,便聽得身後一聲驚喚:“阿姝!”
林姝猛一回頭,那樣的熟悉…看到孩時那張本已俊俏可人的臉龐如今更是立體俊美,玉冠束發,錦袍著身,周身流露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成熟,浩然中不失文雅,文雅中卻有難得的靈氣。嘴角一笑倒是隨性,卻好似能穿透一切,直達心底。
林姝這一轉,卻先讓站在門前的林泱晃了神。古曲有雲:“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林泱這一見,暗自心驚:幾年沒見,阿妹竟已出落的如此漂亮!
老爺見他們兄妹再見,想起這雙兒女兒時種種,也頗有感慨,起身上前,說:“泱兒剛從南蜀回來,聽聞姝兒你回了府,便急著來見你,你們兄妹再見,應好好敘敘舊才是。”
林姝回過神,急應道:“兄…兄長,可還安好?”
林泱聞言一愣,眸中掠過一絲失落,笑笑道:“阿姝才幾年未見,怎就這樣生分了?還是叫我…泱哥哥罷。”
林姝頰上一紅,抬眸一笑,叫道:“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