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第一次感到手中的劍是如此沉重,她使盡全力也握不穩。熾河因身邊越來越近,越來越濃的陰邪氣息而興奮,劍鳴聲尖銳高亢,不住震顫著,急切想要大殺一場,斬盡這些怨靈。
仙劍隻管誅邪,至於“邪”的來龍去脈不是一把劍該考慮的問題。但握劍的人卻不能如此簡單痛快。若晴正在為此痛苦糾結,這些怨魂生前都是無辜的人,死後又被困在古槐樹裏不得去轉世輪回,如果此時在她的劍下灰飛煙滅,那真是可憐到家了。
但不殺它們,難道讓自己成為它們的口中食?又不是自己造成了它們的可憐,自己和它們沒有一絲半縷的牽扯瓜葛,為什麼要把命賠給它們!
冤魂似也感到了若晴內心的掙紮猶疑,又逼近一些。如果不是忌憚她手中熾河劍光灼熱,它們早就撲上來了。可是冤魂們的戾氣已完全被貪婪激發,七月盛夏也被這戾氣凍成了寒冬,如果她還不動手,再過不到片刻,熾河的劍光就將被壓過,然後……
若晴不想死,程越在等著她呢,她答應過他要活著回去。盡管她和他玩笑無賴慣了,但這次,她真的想說話算數。
她探手入懷,把紫煙寒緊緊攥在掌心,向來溫暖的珍珠也變得冰冷。難道,真的回不去了?
“若晴,你為什麼還不動手?生死關頭,你還要裝模作樣嗎?”雲蘿冷笑著,悠然等待好戲的開場。
握著熾河的手一緊,若晴提劍前指,熾河得到了她真力的催發,劍芒大盛,劍鋒上纏繞著道道火光。冤魂們恐慌後退,卻被雲蘿的厲喝威脅止住,再欲向前,又害怕撞上熾河送死。如此進退兩難,嗚咽慟哭聲再起,淒淒慘慘。女人和孩子本就是喜歡哭的,死後的魂也是一樣。
若晴逼退了它們,卻不忍繼續進擊。前麵的張張鬼臉雖然可怕,但猙獰下麵遮蓋的是可憐。尤其是那些嬰兒和幼兒,他們出生不久就被雲蘿殺死,這麼幼小脆弱的魂,隻要被熾河輕輕碰到,就永遠沒有重生的機會了。
這些冤魂之後,雲蘿正靠在古槐樹上笑看好戲。若晴計算著飛越過這些冤魂直取雲蘿的勝算,可雲蘿的身後,是那神秘強大的黑影,她不可能是它的對手。即使奇跡出現,她也能打敗黑影,離開平安集繼續向前,前麵還是劫難,前麵的前麵也還是劫難,無窮無盡。
無力感陡然而生,若晴手一軟,熾河的鋒芒也黯淡了些。冤魂們趁這機會,又聚攏了過來。
如果注定回不去瑜明山,死在哪裏不是一樣?
罷了!既然哪裏都一樣,那,就在這裏吧!
薛筱夢一直不敢說話,但若晴的自暴自棄讓她不能再沉默了,她輕聲叫道,“若晴,你不是真的決定這樣吧?”
“不是我決定這樣。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毀了這些冤魂,那個黑影也未必就會放我走。就算它真的讓我離開,這二百多冤魂在我手上灰飛煙滅,我就是第一個為偷生而屈服於邪魔,屠殺無辜的劍仙,要是我做了這樣無恥的事,連程越都會後悔認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