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王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滴落下來,沾濕了上等綢緞包裹的龍床,口中喘著粗氣.
借著床前的燭光看向身邊,發現妲己還在,才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幾乎每天晚上都做同樣的夢,夢中,兩隻倒豎著的眼睛,火紅的那隻像熊熊的烈火一樣散發高熱,而那隻藍色的又凝結著刺骨的寒冷,隻是那麼,隻是那麼一眨不眨的看著他.鄙視並摻雜著憎恨的目光,還稍稍帶著那麼一絲嘲笑.雖然是夢,但是紂王卻知道那是真實的。
他開始懼怕這種讓人難受的目光,兩道閃電一樣的目光,好像突然便射入了他的心靈深處,無從抵抗.
他想過掙紮,可是越掙紮目光便離的越近,就算是在早朝的時候,他也會突然間回想起來,使他在龍椅上也坐不安穩。
他並不是沒見過仇恨的眼睛是什麼樣子,相反,他見過無數雙,在處死那些和自己作對的大臣的同時,也從他們的眼中看見過,可是,那個時候的,心中僅有的一些感覺便是興奮,興奮之餘,還是興奮!
毫無疑問,紂王是個嗜殺的人,親手殺死也有幾千,可他卻從來沒有因為這些感覺過害怕,一點點都沒有.
現在居然在害怕夢中見到的兩隻眼睛?這事兒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決定了,起床之後一定要到巫神殿占上一卦,看看如何趨吉避凶.想到這,心中稍安,又將頭靠在枕頭上,一會便睡著了。
妲己其實一直都沒有睡,對於一個經曆千年修行的妖精來說,睡眠對她來說是多餘的.
這些天來,紂王每夜被驚醒,她全都看在眼中,可她就是猜不到是什麼事情能讓大王如此害怕。
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妖精,隻是受了女媧娘娘的命令來顛覆大商的江山而已,如今已經十個寒暑,看大王現在魂不守舍的樣子,估計大商的江山也快完蛋了,心中不禁湧起一陣快感,想到自己馬上就能得到解放,在快感中又蕩出一絲激動,心髒也不爭氣的快速跳動起來,嘴角含著笑,真的進入了夢鄉。
楊戩和楊盡是一對親生的兄弟,楊戩今年十九歲,比弟弟楊盡大一歲.兩人幼年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他們繼承了父母生前的職業——製造器皿,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父母年紀輕輕就扔下他們到另一個世界,但是從周圍的叔叔伯伯們談話中,也聽出了些眉目,父母是作為陪葬的人被活活的埋了的。
他們的父母是被叫做“畜人”的奴隸,當然,兩人也繼承了這個稱呼,他們沒有感到悲哀,而是選擇堅強的活下去,他們堅信,隻要有理想,便會活到自由降臨.可有誰又能料到,這麼一對孤苦的兄弟,上天卻安排一場厄運降臨在他們的身上?
楊戩靜靜的聽著弟弟打著鼻鼾,心中湧起了無限柔情,平時的他不苟言笑,但並不代表他不會笑,現在,在看著弟弟熟睡的時候,他的笑就那麼掛在臉上,配上他刀削一樣的麵容,顯得是那麼的自然,和諧,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隻是讓人覺得親切。
他想很多事情,想已經死去的父母,也想孩子氣的弟弟。
東方的天空已經染上一片瑰麗的橘紅色,楊戩知道,到起床的時候了,再不起的話,恐怕老爺會罵的。
他拍了拍還在熟睡中的弟弟,叫道:“阿盡,該起床了。”幾聲過後,阿盡隻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不得已楊戩隻好輕輕推了幾下,才算把他弄醒.
楊盡揉了揉滿布血絲的眼睛,用發育的還不太完全的沙啞嗓音問道:“哥,天又亮了嗎?”沒等楊戩回答,便罵道:“媽的,還讓不讓人活了?晚上三更才睡,這是要把咱們折騰死啊!”
楊戩聞言隻能對弟弟投以一個無奈的笑,道:“說有什麼用,隻要還活著一天,就要受一天的苦,沒辦法的事啊。”
楊盡知道哥哥心裏難受,但有些話他還是不吐不快,繼續說道:“哼,總有一天,這大商會亡,我們一定會獲得自由的。”楊戩迅速用手捂住了弟弟的嘴,說道:“小心,這些話在我麵前說說就算了,讓別人聽見,會死得很慘的,就像忠叔一樣。”
聽到哥哥提起忠叔,楊盡的眼眶有些濕潤了,但還是順從了哥哥的話,點了點頭。
看到弟弟點頭後,楊戩才敢把手收回來,這個弟弟他還是很了解的,渾身上下充滿了野性,身上流淌著倔強的血液,世界上恐怕沒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也沒有什麼話是他不敢說的.他有著一顆善良的心,總得來說,他還是個聽話的弟弟。
楊盡聽到哥哥的話後,頹然的坐在了草席上,不是因為害怕自己說的話流傳出去,而是想起了忠叔.
忠叔是把他們從小養大的老工匠,待他們就好像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寧肯自己不吃不喝,也會把飯分給正在發育身體的兩兄弟。
三年前的一天,忠叔無意中說了主人的一句不是,不知道被誰報告給了主人,兩人從那天後,就再也沒有看到過忠叔,聽其他人說,忠叔是被主人的鞭子活活打死的,死後的屍體又放在大太陽下曬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