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秋隻起身離去。
散了宴席,參日喝得醉醺醺的,被蔡琴往寢殿裏拖。一路上也算拖得順暢,隻是走到一半,參日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抬頭看了會兒天便一個勁兒地搖頭,要了片刻,問蔡琴道:“今晚上沒有月亮?”
“沒有啊,怎麼了?”
“今日是十五,竟然沒有月亮。”參日笑道,自懷中摸出把檀木梳放在鼻尖嗅了嗅,搖搖晃晃地離開。蔡琴正欲跟上前,不料奶娘手中的嬰孩“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奶娘怎麼哄都哄不住。待她終於讓懷中的小孩子安靜了,夜色裏已經沒了參日的身影。
參日的手拂過荼蘼花枝,他狹長丹鳳眼半睜,一張臉快要貼著花朵。藩地的氣候原本並不適合荼蘼生長,她卻能讓它們開出花來。不知為何,想到這一點,參日心裏霎時便不再舒坦。再往裏走了片刻,他踏進院門,“篤篤”木魚聲在耳畔縈繞,夾雜這方靜秋誦讀《金剛經》的梵音。
“靜秋!”他歪歪扭扭推開房門,一下子撲在正席地打坐的方靜秋身上,撥開木魚道:“別敲了,陪我說說話。”
“你有些什麼話想說呢?”方靜秋溫柔的誘導:“你已經很久不同我說心裏話了。”
參日抬手拍了拍方靜秋的臉,頰邊泛起古怪笑意:“我今天想了很久,真的——其實不止今天,這一個月我一直在糾結該給他起個什麼名字好。”他抓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寫下“景辰”二字:“這兩個字怎麼樣?”
“良辰美景,挺好的名字。”她任他躺在自己身上,手裏的佛珠依舊在轉動。
他一把按住她撥動佛珠的手,雙眼灼灼看著她:“這名字我準備了好多年,我也很喜歡。可是我這名字不是給他準備的,靜秋,當初的事,你怎麼不告訴我?你若是告訴我,我也不會……那一年,你怎麼篤定我還活著?”
方靜秋張唇,本想直說自己是在滿天星鬥的夜晚看見了烽火漫天生靈塗炭,卻又擔心這會讓參日加速計劃。她不是不知道參日在四方城做了些什麼,長時間的練兵,與草原部落的零散戰爭,誰都能看出來他的目的。
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因著她忽然想起那一夜敦和太後用他的死來斥責她時,她的第一反應是他不能死,他不會死。那是,最單純不過的信念。妻子與丈夫之間,最難得也最寶貴的,信任。
見她欲言又止,他索性自言自語起來:“你是占星師,能通古今知未來,你是不是預見了什麼?所以知道我在雪山上苟延殘喘。”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些:“其實說這些也沒什麼用了,這條路,畢竟不是常人能踏上的。”
“時候到了?”方靜秋似問似歎:“你說你今兒喝得滿身酒氣,說起話來怎麼就這麼條條有理呢?占星術其實我並沒學得多少,你也知道,這行當一向傳男不傳女,不過因為外祖無子,我才能做個占星師。隻可惜我還沒能學到點兒什麼,他們就去了。”
“可你身上流著占星族的血啊,占星族的嫡係後代,對天上星宿,大多是無師自通的。”他勾過她的佛珠:“別念佛了,佛祖是解決不了世間苦難的。”
“你輸了。”這一回她不再沉默,而是奪回了佛珠直言道:“後來你不敵奈涅,亂箭穿心而亡。”將理好的佛珠放進一旁的小葉紫檀木盒裏,她將頭埋在他身上,許久,放軟了語氣道:“四郎,你別想著與皇上爭天下了。大慶數百年的規矩在上,朝臣們都是死忠正統嫡子的。拿先皇來說,若不是早前的太子過早夭折而東宮又再也沒有皇子出生,隻怕他殺盡了弟兄也是無用。奈涅的王位本就繼承得名正言順,這六年的政治也算清明,你在這個時候揭竿而起,實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你叫我什麼?”參日挑起眉,一個翻身將方靜秋壓在身下胡亂吻起來。他幽若深井的眼睛漸漸染上情愫,停下動作時凝視方靜秋的眼神卻是多年前的誠摯:“靜秋,別拒絕我。”
方靜秋不說話,將臉偏向一旁,正對著小葉紫檀的木盒。看了片刻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呼了一口氣對上參日的眼眸:“一生一世。”
“什麼?”
“我說,我要你和我在一起,一生一世。
PS:本來打算四月一口氣發完全文結束的,但是因為小夥伴求團戰票所以來更新,卻看見yubudaoni 和貓那個咪的訂閱。其實我一直以為,記得這個故事的人,念著它何時完結的人,隻有我一個的。所以,也說不清是感動還是歉疚,我決定今天開始恢複更新。這一回存稿已經過了十萬,完結時都不會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