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熹元身邊,沈沁一手托著兩個酒杯,一手拿著酒壺:“公主可想好了,真要屈尊降貴嫁給沈沁?”
“你不喜歡嗎?”熹元小心問道。
“怎會不喜歡?楚國第一的美人兒,身份最尊貴的公主。沈沁不過一芥草民,怎敢不喜歡?”
熹元的心一寸一寸沉入深海,臉上淚痕漸幹,拿過一杯酒,手繞在沈沁的臂上一飲而盡。再仰頭,眸中隱隱笑意頗有些寒涼:“夫君。”
她手心向下,杯中再無一滴酒水可灑,“難道你不願喝?這可是皇上頒下聖旨欽定的婚事呢!”
熹元並不清楚為何這一開口就讓自己身陷囹囫,心裏明明很想靠近他。想要告訴他,在自己卑微的心中,他是光,是亮,是溫暖,是柏城雨季的停歇。
可是一開口,卻是皇恩浩蕩皇命難違。
沈沁也不說話,將杯中酒水喝光,坐在她身邊:“熹元,我原本沒想過你會同我成親。”
“我也沒想過。”她淡淡答道,“木已成舟,我們是夫妻。”
當夜二人同臥帳中,連喜服都未曾脫下。沈沁背對熹元,連臉都不願向著她。
她看著他的背影,散亂發絲在深紅帳中黑得發亮,便有些難過。她以為他對她溫柔便是喜歡她,卻不想他並不曾想過要娶她。
沈大公子的風流名聲早已在外,隻怪她多年與世隔絕,不曉得他對任何人都是溫和的。
可是那又怎樣呢?他將那一柄繡了金井梧桐的二十四骨油紙傘遞到她手中,聲音清朗:“這傘,就送給姑娘了。”
他站在高台之上,將一曲《杏花天影》換作《陽關三疊》:“沈沁無能,給不了黎婀一個歸宿。這一支《陽關三疊》,就當是我向你告別。”
一麵之緣,牽動心弦。
卻不想讓自己芳心大亂的人,原是自在慣了的雁,受不得束縛的。
熹元的手悄悄撫上沈沁的發絲,他仍是一動不動,應該沒有察覺。她不動聲色靠近,心裏像是開出繁花。浪子又如何呢?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人生中最重要的是安穩,總有一天他回過頭,會看到她。
在這之前,她願意等。
隻是等待太久,往往就會讓人忘了最初的意義。沈沁露麵的時候太少,偶爾回家也隻呆一兩天。熹元一個人守著偌大的東樓住著,漫漫長夜孤單寂寥,實在難過,也隻有朵香守在她身邊。
終有一日,熹元繡好了一根絲帕,金井梧桐的圖樣,卻又用剪刀給絞成了幾塊。她並不抬頭,隻看著那一方絲帕:“朵香。我當初,是不是看錯人了?”
朵香不敢正麵回答:“是駙馬一時沒有看到公主的好。”
長久的等待好似坐以待斃。這一日沈沁自三味居回來,熹元在東樓備了一桌酒菜,夜光杯散著幽幽綠光。
沈沁有些疑惑:“公主的今日還未用膳?”
熹元搖搖頭,笑得頗為乖巧:“我是黎婀,更是你的妻子。你不必總是一口一個公主的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