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三疊,句句說離別。
黎婀不知為何就換了步子,起轉間的舞步變得凝重,回旋舞袖都帶著深深的倦意。
直到那一句“西出陽關無故人”唱到第二疊,黎婀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步子變得輕快,長袖當空發帶飄舞,一時竟讓我看得癡了。
沈淩推了推我:“你覺得公主對你的吸引力大過我哥?”
我重重點頭,他一聲輕笑,仿佛釋然:“如此,我就當你隻是反應遲鈍好了。”
“什麼意思?”
“我向來以為異性相吸同性相斥這道理是普遍存在於世間的。”沈淩又拉風地拿出了他一年四季都不曾離過身的折扇:“卻不想你看人的眼光跟我一樣。”
“你是說,熹元的吸引力大過你哥?”
沈淩重重點頭:“是這樣。”
“你性別為男,這還不是異性相吸同性相斥麼?”
“……”
再看沈沁,他一曲奏罷,又笑了一笑。這一回目標明確,一雙眼睛直勾勾望著黎婀。可惜夜色深深,如果黎婀眼神不夠好,隻怕是看不見沈沁這麼個含情脈脈的目光。
沈沁在次日離開黎府,之後的日子便如流水飛逝,黎婀收拾好行李被送往皇城。黎謂原本打算親自看護,卻因柏城這邊雜務纏身,隻得讓她先行一步。
這一步走得不早不遲,剛好讓黎家這一行人在路上遇見了沈大公子。陪同黎婀上京的黎思一見沈沁可不得了,不顧自己大家閨秀的身份,強留下了沈沁與眾人同行。
沈沁答應得自然。
大概是礙於黎婀是專獻給楚候的姑娘,一路上沈沁並未主動接近過黎婀的馬車。直到即將抵達皇城的那個黃昏,黎婀所乘的馬車壞了一個車輪。眾人停在原處修補,而沈沁便挪著步子到了黎婀身邊。
“你猜我那夜為何要奏《陽關三疊》?夜宴過後奏這樣的曲子,總歸是不討喜的。”沈沁淺淺開口,聲音如蜜甜。
黎婀看了一眼銀白衣裳的沈沁,春末的風不算寒,撲在臉上,輕柔宜人。
緩緩搖頭,黎婀回答:“並不知道。隻是你把它吹得那樣好聽,當是黎婀終生難忘之曲。”
“就如你的舞姿於我而言。”卻又收斂了迫切神色,沈沁黯淡說道:“是我唐突了。早前聽說黎家有女傾國色,卻沒想過是你。”
“那日你在雨中,薄薄麵紗遮在臉上。分明是難過,卻在見了生人時匆忙做出一副沉穩的樣子。當時我就想,這個姑娘一定孤單很久了,所以才習慣了什麼都自己扛著,也不管,自己扛不扛得住。”
“隻可惜,我知道你是誰的同時,也知道了你無可更改的歸宿。沈沁無能,給不了黎婀一個歸宿。那一曲《陽關三疊》,就當是向你告別。”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撇了撇嘴:“難怪你說話這麼好聽。原來是耳濡目染,自幼便聽慣了甜言蜜語,知道怎麼哄女孩子開心。”
沈淩抽了抽嘴角:“我是三年前才回到皇城的,那時候,大哥已經搬往柏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