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死了二十八年的桃樹,早被人伐去做了薪柴,我又哪裏有那翻雲覆雨手?
路邊有人支起攤位,將貨物擺上架,我一路走過去,停在一個麵具攤前。
攤前擺在最亮眼處的麵具做工十分考究,純銀作底,綴了好些白水晶,又在左上方鑲了一朵紅玉髓雕成的桃花。素淨中橫生一點妖佻,很是耐看。
我正欲買下這麵具,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卻快過我將麵具拿在了手中。我抬眼,麵前的人銀白綢衣,同沈淩七分相似的臉上浮出一抹歉疚的笑:“內子實在喜歡這麵具,還望兄台行個方便。”
“我也隻是看看。”我客氣笑道,眼睛卻往他身後看去,夕陽深處立著一位眉眼溫順的姑娘,姑娘潤鼻櫻唇,目光溫軟像一汪碧水,直看得我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樣魅惑人的一雙眼睛,生在這樣一張幹淨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兒違和感,實屬難得。
“夕顏!”沈沁將那張麵具戴到自己臉上,“這張麵具倒像是真品!”
夕顏將麵具從沈沁臉上揭下仔細翻看,半晌,搖了搖頭:“不是這一張。”
沈沁疑惑地看著夕顏,夕顏笑笑:“這張麵具也算是仿得很好了,幾乎所有的細節都注意到了,用的材料也金貴。隻是……”夕顏深深望了沈沁一眼,將紅玉髓放在光亮稍強些的地方:“林月見被官兵帶走的那一日,將這麵具砸向牆角。紅玉髓經不起重擊,內裏生了裂紋。”
沈沁拿過麵具細細打量:“果真!還是娘子觀察的仔細些。”言罷,將麵具擱回遠處,陪在夕顏身旁遠去。
夕顏身形嬌小,在沈沁身邊顯得格外小鳥依人。我將那張麵具拿在手中,丟了一錠元寶給攤主:“可夠了?”
攤主欣喜的聲音連連傳來,“夠了,夠了。”
我握緊了手中的白銀紅玉打造而成的桃花麵具,輕歎了口氣。為把滿院春鎖住,桃花銀鑄也不惜。林月見對蘇以歸,哪裏是單純的師徒之情?而沈沁對熹元,又哪裏有半點夫妻情義?
可惜那個長髯闊臉的男子,寫了千百首婉約詞也不願回頭看他徒兒的心事。以至於他那個原本活潑跳脫的徒兒,在漫長又漫長的等待裏,變作了自己筆下那種夢落深庭的怨女。
遠遠地看見獨坐在月見樓邊的沈淩。樓前人影憧憧,而他坐在樓前金桂樹下單手支頭,一動不動的模樣,像一尊玉山。
“沈淩。”渾厚的嗓音從嘴裏發出來,這才想起自己仍是個男兒身。並且這男兒的臉,還不是沈淩一早畫上去的那張。
他仍是一動不動,想來並沒有聽到我在叫他。我朝月見樓旁邊的小巷走去,想要在那裏換回原本的樣子。
剛走進巷口,手腕被人拉住,一陣大力將我拖進一個一人的懷中。握著我的手有些涼,透骨涼,沈淩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長安,你怎麼總是這麼叫人不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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