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夜晚,機場黑雲籠罩。
黑雲濃得化不開,一層密布一層,李溪山覺得胸口都被沉重壓住,壓抑沉悶,呼吸艱難,周圍的一切,看過去影影綽綽,模糊不清。李溪山很疑惑,這是哪裏?是西州?是機場?是在夢裏?還是腦子燒糊了?為什麼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別人?
雷暴前悶熱,來往人行色匆匆,模糊的重影,偶爾地麵一點反光,像是雨水濺在人身上,“滴答”,又掉下。
李溪山是人群中的例外。一襲黑色風衣,緊緊裹著,似乎不緊緊裹著,人就會摔倒,讓人想到他的身體,如同積木堆積一般,抽掉一塊,整個人就會嘩啦啦散掉,他頭發蓬散,胡子拉碴,因為精神疲憊,顯得很是老態。
他病了,病得很重,因而走的很慢,每挪動一步,要花上很大力氣,如果步子大了,身體一定承受不住,身形沒有變化,樹幹一樣筆直,更形象點,是一棵被暴雷烤焦的樹,臉上也沒有顏色變化,眼睛裏空洞,一直望向前方,透過窗子,望的很遠,很遠的天邊,高燒般紅暈,猙獰而詭異。
到了出口,一股清爽空氣撲麵而來,清涼,淡淡的水分,不象北方的幹燥,讓人心裏著火一般,也不像機場裏麵的渾濁,把人胸口堵住。
這是家鄉的味道,無色無味,是一種氣息,一種血液上的凝集反應。
大口呼吸家鄉的空氣,恨不能將整個肺部淘洗一遍,吸進來,在身體裏一個循環,他愣住了,停止了呼吸,吸進來不一樣的味道,那是血的腥味。
有事情要發生。一絲不安,蛇一樣在心裏掠過,李溪山想趕緊離開這裏,卻挪不動步子,腳踩在地上,一片虛空。
周圍一切也發生變化,人不是在行走,而是在晃蕩不平的水麵,死屍般漂浮,一會兒飄過來,一會兒飄過去,卻沒有聲音。
別人漂浮,李溪山自己也是頭重腳輕,隨時要栽倒在地上,這是病發前的狀態,雷暴前悶熱煩躁,李溪山卻冷得打抖,身體到了崩潰爆發的臨界點,趕緊找個僻靜的地兒坐下,李溪山從包裏掏出藥,又掏出一瓶水,坐了一晚上的飛機,到了吃藥時間。
就在這個時候,心裏那一絲不安恐懼,嗖地探出頭,變成現實。
忽然一道霹靂,明晃晃,轟隆隆巨響,天邊一道閃電,刀一樣破空劈出來,破碎了天空,也劈在李溪山的腦子裏,腦子鑽心的痛。
天地震動,機場搖晃一下,所有的燈光熄滅了,暗黑一片,李溪山的腦子裏,似乎有一塊神經,被閃電擊中,本來漆黑的角落,忽地明亮,李溪山有些驚奇,他進入另外一個世界,分明看見另外一個自己,一個極小的黑影,慢慢蘇醒,像是在角落沉睡千年,被那個雷電驚醒,電流滋滋作響,點點熒光,然後火花迸發,極細小的身形,一起來,就摔倒,向前走,卻找不到出口。
周圍漆黑一團,他在黑暗裏卻看的明白。
從空曠廣場,忽然像是移到荒山野嶺。濃厚黑雲急劇的扭動起來,巨蟒似的扭動身軀,快速旋轉,隨後凝聚成一條巨大的煙柱,直衝雲霄,要把地麵的一切攪到空中去,
感覺到自己在這一刻忽然充滿力量,不斷地有能量周身循環,感覺全身火熱,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自己,向上向上,不斷地向上,人開始前行,不斷抬升,似乎很輕巧的就到達雲端,一腳踏過去,就要踏破天際,走出雲天之外,在最後一刻,腳步變得沉重,很艱辛,抬腳就要上前,似乎就要邁過高山雲霄,但是終究達不到,終究是在還是剩下一點空間時候,腦子裏麵傳來滴滴響聲,人的能量直線下滑,趕緊一閃身,還是沒有把握住,不但沒有上去,反是一骨碌跌落下來,身體再次無力,胳膊和腿腳再次無力的耷拉。
隻是一瞬間,又回來了
漏出一絲光亮,黑雲壓在地麵,僅有一絲的空隙,光亮再也壓不住,成為一道光柱,射向天邊,李溪山卻嗖地退出來,再次變得視線模糊。
周圍再次光亮,心裏卻一團漆黑,他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他還在想那個細小的黑影,他在哪裏?卻再也找不到,比劃身體,卻也沒有剛才的能量暴漲,身體還是無力,正在疑惑,隻聽見“哄”地一聲,外麵亂了起來,人群像是著魔的牛馬,尾巴上綁紮點了火的炮仗,四處亂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