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白山黑水的記憶(1 / 3)

白山黑水的記憶

小說天地

作者:朱麗秋

正值端午時節,長白山和黑龍江迎來了一年中最好的時節。柳樹出新葉,江魚又大又肥,一切好極了。

三江平原上的一戶人家,卻被陰霾籠罩著。

“媽,求求你,放開我,讓我死了吧。”雲兒掙紮著還要往石柱上麵撞。

雲兒媽拚命地拉著女兒,哭著喊:“閨女,你這是要媽的老命啊。老天爺,我上輩子做了什麼孽?這輩子你這樣罰我們啊!”

雲兒家是當地一戶相當殷實的人家,不光在城裏開著幾處鋪麵和油坊,在鄉下還有自己的土地。一家世世代代隻生男孩,直到雲兒的出生。雲兒一點兒不像北方人,嬌嬌俏俏的一張臉,細細的腰身,高高的個兒,一對會說話的大眼睛忽閃得讓人心軟。和同齡人比,雲兒是幸運的。開明的父親,富裕的家境,給了她在哈爾濱求學的機會。雲兒上的是真正的學堂,如果不出意外,幾年後,她將成為那個時候少有的、真正的文化人。

一直被幸運的太陽高高照著的雲兒,出事了。半個月前,雲兒在哈爾濱逛秋林,給一個外號叫“活閻王”的土匪曹大馬棒遇上了,這個瘟神讓人帶話兒過來,要娶雲兒“做小”!

來人不陰不陽地擱下一句話:“我們曹大掌櫃說了,這個月的二十六就是好日子,到時候我們大當家的要正式娶雲兒姑娘過門!隻要順順當當結了這門親,到時候,雲姑兒娘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你們一家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整個東北地界,隻要一提“活閻王”這三個字,正在哭鬧的三歲孩子也會立馬住了哭聲!曹大馬棒為人凶殘,作惡多端,專門欺壓老百姓。

“媽,就是死,我也不嫁給他!”

女兒的話,就像鐵錘,一下一下敲打著當媽的心。媽媽拚命地抱住女兒,陪著女兒一起落淚。天下的事兒,哪裏是雲兒想得這麼簡單的。

曹大馬棒派人到雲兒家門前站崗,一天三班倒,已經站了小半個月了。給“活閻王”盯上的人,能有幾個逃得出他的手心?

一大家人愁雲慘淡地過了端午節。

第二天一大早,幫傭的大嬸急急跑來說:“那些人撤了!”

雲兒媽一聽,咕嚕一下從炕上爬起來,一把拉住幫傭大嬸問:“真的?”

勁兒用得太大,差點沒有把幫傭嬸的一隻衣服袖子扯下來!

“真的,真的,千真萬確,你往窗外看!”幫傭大嬸快活地點著頭,用手向窗外指著。

“真撤了?”

“曹大馬棒不光撤了這裏的人,聽說還帶著人馬當夜開拔,搬回他們山裏的土圍子老巢去了!據傳‘活閻王’的剋星到了,那人叫‘雪上飄’,姓曹的天不怕,地不怕,就獨獨怕他。”

一天的愁雲散了。雲兒提溜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人也知道餓了。早飯是大米飯就江魚,雲兒一氣來了五碗!

雲兒到年才十六,還有孩子般的好奇勁兒。正吃飯的雲兒忽然抬了頭問媽媽:“媽,那個‘雪上飛’是什麼人?‘活閻王’為什麼怕他? ”

“什麼人?不管他是什麼人,隻要能讓‘活閻王’害怕,就是咱的救命恩人,就是大好人!”

曹大馬棒聽說女土匪“花長蟲”死了!

東北人管蛇叫做長蟲,人們把這個狠毒得出了名的女土匪,叫做“花長蟲”。這個小門小戶人家長大的小姑娘,長到十四五,走在路上,給一個半大土匪老頭子遇上,拉到林裏子占了。

這個女人生來邪,瘋過不知道多少女人的半大老頭子給她迷得找不著北了。拿老東西的話來說:“真恨不得拴到褲帶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這個小女人要什麼,老頭子就會乖乖給她什麼,沒二話!

老頭子把她帶回圍子。

一天晚上,老頭子帶了弟兄們從外麵搶了東西回來,花長蟲迎著走了出去,正式向老頭子提出來,要學打槍!

“一個老娘們伺候得老子開心就好,學打槍幹啥?”

“人家就要學嘛!”花長蟲不高興了,小巧的嘴巴翹得老高。

一看這個,老頭子啥都顧不得了,張著熱乎乎的大嘴巴直接咬著壓了上去。外頭的弟兄們起哄說:“咱們大當家的這一陣忙要忙好一會兒呢。今天的東西就先放在這裏吧,肯定沒功夫分了!”

女人叫是叫,叫也沒忘了先前提的話兒!

“嗯,人家就要學嘛,就要學!”

“要學,要學,學!”老東西喘著,忙活著,空裏回了一句。

花長蟲打這兒上路了。打從來到圍子裏,一天隻做兩件事兒:要麼忙活著伺候老頭子,要麼忙活著學打槍。

她練槍的時候,子彈都要論麻袋裝,過了三年,人家居然練成了。

俗話說:最毒不過婦人心。

第一次練手,女人就選中了那個壓了她整整三年的老男人。男人雖說是個土匪頭兒,也是肉做的身子不防彈!沒一會兒,身上就布滿了蜂窩眼兒。打這兒開了頭兒,自然要接著練。第二回選中的目標,是那老男人的四個親兒子,最小的,還是這女人親生的,女人一點兒不含糊,一槍一個準兒,倍兒爽利。抱孩子的老媽子淌了一滴眼淚,給這個歹毒的女人看到了,抬手一槍,又多了一個陪死的!

打這兒起,婦人就接管了老頭子的山頭兒,也是打從這起,人們叫她“花長蟲!”

花長蟲是女土匪,她倒不找大姑娘,專一好財。一次,聽說一個老太太有一對從小戴就的玉手鐲,是祖上從關內帶過來的寶貝。玉擱在身上養久了,養得光光潤潤的,這樣的玉最養人。

花長蟲親自帶人堵住了老太太家的門。

腳踩著門檻,手把著門框,花長蟲說了:“把你們家的那對寶貝鐲子拿過來吧。”

人家知道她是有名的潑辣貨,不敢不把鐲子給她。可那鐲子是個死的,又是小時候戴上的。老太太偏又長得胖,到了這時節,啥法都用了,死活褪不下來。

花長蟲一看急了。

“一群沒用的廢物,都給姑奶奶閃開!”

花長蟲來到灶間,操起一菜刀,哢嚓,哢嚓兩下就把老太太的雙手齊齊地剁了下來!老太太當時就疼得死過去了。花長蟲呢,摘了手上套著的玉鐲子,順手扯起了老太太的大褂,用衣襟把鐲子上的血一抹,揣起鐲子走人了!

就這麼個橫主兒,死了!聽說是給人綁了扔到草甸子裏,活活地給蚊子叮死了。

得知花長蟲的死訊,曹大馬棒愣住了。“花長蟲”可不光是長得一朵花啊朵的,這個女人了不得,等閑人根本就收拾不了她!

曹大馬棒還聽說,收拾了花長蟲的這個人,輕功了得,槍法也了得,就是那個“雪上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