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的日光刺目的緊,他就那麼逆光而坐,烏黑的眼眸一片冰涼。

意遲瞧的久了,不由覺著眼中一片澀然,不由生硬的別開眼去,她掩在袖中的手死死的捏著那杯揉成一團的信,有些恍惚的笑了,“你以為有些事僅僅是你知道,便能如意的?”

她自幼早慧,出身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門閥世家,身側諸人誰不捧著她順著她?

可這世間,有些時候過於清醒未免不是一種罪過。

她盧意遲的一切皆係於門閥,係於滎陽府的主人。

顏濯靈目光靜靜的落在她蒼白一片的麵上,隻輕輕用指尖摩挲那青胎薄瓷的茶杯輕聲一笑道:“就像縣主,明明知曉景熙存了算計之意,還是裝作不曾瞧見?”

自花燈節那一日碰巧撞見景熙私下同謝錦容會麵之時,意遲心中便有了計較。

隻是她不曾想明白,為何景熙會突然南下同她給淮安王賀壽。

此時被人貿然點破,意遲不免有些微妙的抬眼細細將他打量一番,才道:“你我昨日做了那麼一場戲哄騙於景熙,如今他琢磨透了,自是要為難於……。”

“你如何知道是他為難於我?”顏濯靈烏黑的眼瞳沉冷一片,幽幽打斷了眼前人的顧左右而言他。

她不由默然抬眼,方才的沉鬱頓時一掃而空。

女媧廟那一日,她心焦的不過是葉長歡的安危。

顏濯靈就如溺水之人能抓到的一根稻草,無論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願意答應。

隻因,於她而言,比起血濃於水,葉長如同手足一般不可舍棄。

她肯當著景熙的麵說出那樣驚世駭俗的話已然算是默認了顏濯靈的要求。

意遲默然許久,隻是一曬,“也好,如顏先生這般人物成了我的西席,回京之後,福慧定是要將先生引見給公主才好。”

不知為何,意遲原先想要回京都的心思突然淡了。

徐琰貴而無權,不僅皇帝忌憚後族,滎陽大長公主也不會教徐氏壓過範陽盧氏。

徐琰之死必有古怪,意遲自知若是有人壓下消息不教她知曉,定也有法子教她回不了京都。

顏濯靈不以為然微微一笑:“王爺設宴,縣主若是再不過去,隻怕三殿下便要擔心顏某心懷不軌。”

半敞的窗戶突兀刮過的暖風輕輕拂麵。

意遲淡淡瞥他一眼,恍惚跨出房門,日光熾烈,她隻覺眼前一片模糊。

那日,雨幕之中,隔著潮冷的雨水,曾有人微微揚唇,輕聲細語:“珍重。”

那時,她滿心淒惶,竟未料一別竟是永別。

又或許,沒有她的任性離京,她一直守著徐琰,他便不會這麼死的不明不白。

淮安王設宴,做陪的僅是側妃趙氏,而傳聞中久病不起的淮安王妃卻是始終未能宴客。

淮安王言談之間到是沒了方才的小心,他隨手指了指花圃裏開的正盛的牡丹,隻朗聲笑道:“姑母素來喜這魏紫,本王記得賢侄女幼時也頗愛牡丹,待賢侄女回京,可要帶上幾株回滎陽府才是。”

意遲抬眼瞧去,但見歌舞升平,衣香鬢影間,那牡丹濃豔綽約,竟是比之宮中花匠所植,也不見半分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