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別有隱情(1 / 2)

乘黃說,他想要這萬年蟠桃,就是因為一個女人,一個白民國的普通女人。

從認識伊始,蕊金就介紹說,乘黃來自白民國。我沒去過白民國,在乘黃的口中,那個國家位於龍魚生活之地的北麵。那裏人的麵貌與我等並無不同,卻個個通身雪白,不論男女老少,連眉毛、頭發都是皓白如雪。若說他們全身上下惟有眼珠漆黑如墨,一旦他們的眼珠完全變白之時,便是他們的死亡之期。此外,白民國的人隻有一世,死了便是煙消雲散,並無魂魄、來世。乘黃便出生在這樣一個國度之中。說起之後的那個故事,乘黃的聲音顯得十分感慨,因為,這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其實,我就是個怪胎。我本出身狐族,出生時,媽媽一看見我頭上和身上長著怪異的長角,便覺得我是個異類,甚為不喜。某一個早晨,當我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孤零零地窩在洞穴中,母親和兄弟姐妹都已經不見蹤影。我四處尋找,我從早晨等到日落,又從夜晚等到天明,卻再也沒有看到他們。我明白:我被拋棄了。”乘黃的聲音有些淡淡傷感,我明白他的痛。

“我不甘心就此死去,終於,我曆經苦難,活了下來,更因機緣,偶然之下修成了妖仙。我畢竟出身狐妖,不同於一般人類修道成仙,我自身妖氣一時難淨,而無法飛升上達天界,隻有暫時在白民國的山間盤亙修行。一日,我一時不慎,在修行時走火入魔,我變回了原形,暫時無法幻化出人形,更糟糕的是,我的靈力大損,最虛弱時,我竟然在山間被虎狼捕食、甚至還被咬傷了後腿。我拖著流血不止的傷腿沒命地跑啊、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遠,隻是當我實在跑不動時,我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山下的一個村莊前。那時我早已又累又餓,傷口上的血已經凝固了,卻依然很痛很痛。白天,我不敢進村,怕被村民發現打死我。當夜幕終於降臨之時,我偷偷地摸進村子,找了一個柴垛、鑽進去想暫避一時。筋疲力盡、虛弱不已的我在柴垛裏略調整了下身體,就昏沉睡去……。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當我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竟然側躺在一堆柔軟的草堆上,而且,還是睡在屋子裏!我大驚失色,瞬間就完全清醒了!”說到這裏時,乘黃轉身看著我,他的眼睛突然變得異常明亮,聲調也不自覺地揚了上去,我發現,他的唇邊竟然還浮起了溫柔的笑容。

“當她端著食盆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明白,是她,救了我。從長相上看,她是白民國的人,可她真美啊!那雙黑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尤其吸引人的目光——黑眼珠剔透如最純淨的黑瑪瑙,又如兩潭清水,一眼就能讓人看到底。她看著我沒命地把腦袋埋進食盆裏猛吃的狼狽樣,並沒有說什麼,隻是憐惜地蹲在我身邊,一邊用手輕柔地撓著我小圓腦袋,一邊輕輕地說,‘慢點吃,還有的。’那聲音真好聽,不管過多久,隻要我閉上眼睛,這一幕就會反複在我的眼前、耳畔出現。她叫阿雲,自幼父母雙亡,村子裏的人憐惜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都蠻照顧她的。但是,畢竟男女有別,各家有都各家的事,所以,夜晚就是她最寂寞的時候。如今,受傷的我的出現,於她而言,也算是個不惹閑話的伴兒吧。於是,一人、一狐妖,就這樣在同一屋簷下靜靜地相伴著。每日清晨醒來,她會對我說,‘小狐狸,你醒了嗎?’其實,那時候,我早已醒了,她越是喜歡這樣問我,我反倒越是想要裝睡,一動不動地趴在她床前。午飯前,她會對我說,‘小狐狸,中午你想吃點什麼?肉脯飯?葵菜?還是白菜?’切,我是狐啊,自然以肉為食,她居然會問我是否要吃葵菜、白菜?晚上臨睡前,她則會對我說,‘小狐狸,一起去會周公吧!’接著,她真的很快就睡著了,我卻悄悄爬起身來,輕手輕腳地跳到她的床上,親她一口,然後再心滿意足地跳下床,趴在她的床下做美夢……。我不能化出人形,卻能說人言,但我不敢開口,我怕自己一開口,會嚇壞了她,隻是默默地看著她,至多發出幾聲‘嗚嗚’的狐狸叫。就這樣,一日一日又一日,雖然瑣碎,但我居然一點都不嫌煩,甚至還憧憬著就這樣一直過下去。可是,終於有一天,一切都改變了!我真是恨呀!要是我的修為能精深一些,或許那日我就能推演天時,然後攔著她出門的……。”說到這裏,乘黃不自覺雙手緊緊交握在了一起,聲音變得有些痛苦。

“那日她出門後,我照例趴在她的床邊等她歸來。可是,我從早晨等到日落,又從夜晚等到天明,她都再沒有回來。當年母親拋棄我時的獨孤無助感不自覺地湧上心頭……,可是,我不敢相信!我也不甘心!後來我聽到村裏人議論紛紛,原來她……阿雲……,在林中采摘果子時,被前來打獵的仲敖意外撞上,驚為天人。這仲敖乃是白民國當朝大司空的獨子。仲敖看上了阿雲,硬要把她強搶回府為妾。阿雲自然不願意,幾番逃跑不成,她的不順從激起了仲敖的狠勁,他令人把阿雲鎖於屋內,然後在一夜強行把……把阿雲……給糟蹋了!”乘黃說到此處,每個字都似自牙縫中蹦出一般,字字泣血,往事曆曆,實在傷人。“阿雲羞憤交加,多次尋死,均未能成功。更可憐的是,她竟被意外驗出懷上了仲敖的種,大司空府後裔艱難,大司空夫人怕她自殺傷了後嗣,一方麵派人牢牢看住她,另一方麵派人到村裏找她相熟的婦人前去相伴、勸慰。至此,我方才知道她那不幸的遭遇。我憤恨極了,此時我經過她這一段時間的照料,雖然仍然不能化出人形,但靈力卻是恢複了不少。我便捏了個訣,趁著夜色乘風偷偷潛入了大司空府。我終於見到了她,她渾身無力的躺在錦緞之間。見到我,她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但旋即又暗了。她哀哀地望著我,氣息奄奄地說,‘小狐狸,你快走吧,若是被人發現了,你會沒命的。’到這時,她居然還想著我。我不肯走,隻是用前腿扒在床沿上,用嘴拚命地拱她、拽她的衣袖。她卻依舊不動,隻一個勁催我快逃,我卻就是不肯走。最終,她慘然對我一笑,努力地說,‘你快走吧。我走不了了,我被他們下了藥,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力氣。’我愕然。但我並不絕望——我畢竟是妖仙啊,我總還是有些法力的。此時,恰有仆人前來送飯,我便附上了這個仆人的身體,潛伏在大司空府中,一方麵便於偷偷照料阿雲,並伺機帶著她逃脫,另一方麵,我想為阿雲報仇,我一定要為阿雲報仇!”講到此處,乘黃那俊美的臉變得有些扭曲,完全不像平日那個溫文爾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