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塵並不覺得訝異,她很早就在府中聽到一些風言風語,關於她那位“不檢點”的生母。“爹,女兒有您疼已經夠了。”頂著有些暈眩的腦子,纖塵試圖寬慰他。
她沒明白他的意思。柳蘊章考慮一番,不打算將她不是自己親生的事情說出。方才老遠的聽出女兒身體有症,自己又不懂什麼岐黃之術,著實擔憂。心下一急,忽然想起婉曦當年有個醫術天分極高的妹妹。
“塵兒啊,聽爹說。你這姨娘當年醫術極高,就是性子怪癖,不僅棄醫還入了庵堂,聽說這許多年都不曾下過陰峙山,也不見客。”
看著父親懊惱的表情,纖塵心裏又一股暖流淌過。生命快結束的時刻,一個素未謀麵的姨娘並沒在她心裏泛起多大漣漪。隻是說到醫術,她不禁想起了秦蔓。也不知道她一路上是否安好。
“丞相。”在一旁盯著纖塵許久的簫湛走了過來,“夫人體弱,恐怕還是要先行回宮為好。”
柳蘊章抬頭看向簫湛,麵露會心一笑。“王爺說的是。”
得到應允,簫湛回以一笑,並且半點不耽誤的將纖塵攔腰抱起。話沒第二句,就要走。
纖塵心裏放不下,抓住柳蘊章袖底一角,不忍鬆開。“王爺,等等!”她目光轉向洛兒,眼神示意她到跟前來。
洛兒打小機靈,再離得遠都能第一時間聽從吩咐。瞅著小姐又要回宮了,她心裏酸酸澀澀的,倒寧願自己今日沒見著她。緩著步子上前,嘴巴嘟著卻不知說什麼好。
“今日我可當著眾人的麵指你今後照顧老爺,可不能失職了。另外府裏的丫頭誰要是不服洛兒管教的,還勞煩大娘給她做主。”纖塵扯高了嗓子,目光掃視著不遠處的朱夫人等家眷。
一個小丫頭還要護著,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感覺到懷裏的人正聲嘶力竭,簫湛感歎著,麵色很是淡然的,偷偷拍了拍她的背替她緩過氣息。
纖塵下意識快速抬頭看了簫湛一眼,又慌忙將目光收回。
“夫人萬莫掛心,府裏的事臣婦和犬子定會盡心照應。還望夫人貴體金安。”朱夫人咧著暗紅厚唇笑著,大有獻好之意。
纖塵不置可否,扭過臉深看著柳蘊章,唇底的笑意不自覺漾開來。和暖語氣囑咐道:“您一定要好好的,爹!”
柳蘊章含糊著淚眼使勁點了點頭,“塵兒放心走吧,爹會好好的。爹,還要等你再回來呢。”
“嗯。”聽父親如是說,她心裏真是百般滋味陳雜。就當是得到一句諾言吧,在她的記憶裏父親從來沒有食言過。
“可以走了?”簫湛難得溫柔好聽的聲音問道。
她默許,隻是簫湛的腳步已經邁開,而她的目光依然還停留在父親身上遲遲不肯移開。她太怕失去他,在這個不受她左右的世界裏,柳蘊章是她唯一想守護住的人。
柳蘊章定定的站著,鐵著心不看女兒離開。但還是忍不住追出幾步,重複說道:“塵兒,記住啊。是陰峙山,泗城西洲之上唯一的孤山。陰峙山。”
“記住了!”已走遠的簫湛高聲回道,“陰峙山,泗城西洲唯一的孤山。”
“還冷麼?”打丞相府回宮的路上,簫湛騎馬保持著與纖塵所在車輦一致的速度前行。每過一小段時間,他就湊到車簾外,朝裏麵問一句。
起初纖塵還能騰出點力氣回他一句“不冷”,後來就幹脆讓同在車內侍候的雲涼轉達了。
問到第七遍,一向好脾性的雲涼也不耐煩。於是她拉開車簾探出個腦袋,直直盯了簫湛半刻鍾。對方這才不好意思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