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舊茶難替(2 / 2)

話音落下不久,薛林逸便走了進來:“臣參見夫人!”

見堂下正是那道熟悉身影,纖塵不禁會心一笑,親自走下堂去,將那年近花甲的老醫者扶起,調皮語氣道:“醫者前輩,我可等您許久了……”

薛林逸有些受寵若驚,匆忙退下一步後小心打量起周圍,嘴邊還刻意壓低語氣道:“哎喲夫人,您這樣可是折煞老臣了。”

纖塵嘴邊微笑又深一層,漆黑眸子定定的看著他,柔聲道:“醫者前輩放心,她們都退下了。”

“臣實不敢當前輩二字啊……”薛林逸溫和的臉上做出一個封口的姿勢。

纖塵看他急得眼紋皺起,隻好道:“我不稱便是,薛禦醫可不必再拘謹咯。”

“是!”他躬了躬身,抬頭詢問:“不知夫人有何症狀?”

她垂眸思慮起來,一邊伸出纖白的指勾了勾耳邊散落的發絲。醞釀許久,才開口道:“還是請薛禦醫先為我診脈吧。”

薛林逸領命,讓她側歪在紅綃帳內,又牽引出一根細長金絲線,係在她的腕間,自己則手拈金絲線的另一頭細心診斷起來。

“微臣惶恐,夫人之前感到的喜症恐怕隻是假象,實則並未懷上龍嗣啊……”

纖塵自行解開腕上的線,坐定在床沿瞅著薛林逸鬢間白色的發,嘴上隻輕嗬了一口作為回應,顯然早已預知。

薛林逸瞧著眼前女子形容間已少了幾分往日的靈動,細長柳葉眉似蹙非蹙,白皙的臉頰也漸漸染出愁色,是有心事。

“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請說!”

薛林逸向前靠近幾步,壓著嗓子道:“不瞞夫人,前幾日丞相便來找過微臣;聽聞夫人不曾出得風華殿,丞相他很是擔憂,托微臣若能見得夫人,問一句夫人是否得罪了什麼人?”

爹……她心裏默喊了聲,隻覺眼中一酸。

“恕微臣直言,夫人其實非但沒有懷孕,身子尚且是完璧之軀。臣想將此事如實告知丞相,也唯有這樣,才能讓丞相為夫人謀個對策啊…”

“不,不行……”

她倏地站起,拖一襲淡紫色曳地長裙款款走到一扇雕窗前,駐足仰望起窗外景色。似雲朵般繁盛的瓊花錯落於座座天青色假山石之間,石下又開著一簇簇嬌小的嫩黃蘭花,在懶懶的陽光下,悠然自在,唯美如畫。

“煩勞薛禦醫轉告爹爹,我在宮裏很好...其它的,您還是不要向他提及。”

“......”

許久過去,不聞回聲。她回過身,乍見一身墨色赤龍袞衣的簫鈺正坐在她方才坐過的椅上品著她方才品過的茶,手心不由滲出一把虛汗。再看他麵色如常,眸中平靜無波,便權當作他什麼也沒聽見。

察覺他深遽的目光正掃著自己,她有些不屑的轉過臉去,卻見薛林逸所站的地方已是一片虛空,便大著步子欲離去。

“沒有人告訴你怎麼行辭退禮麼?”

話雖是尋常語調,卻隱隱透出一股子不可抗拒的威嚴。

她頓住了,緩緩回過頭來,以傾斜的姿勢看了簫鈺許久後默然跪下。她抿了抿唇,強扯出一份極妥當且柔和的語氣回道:“臣妾知錯。殿下若無事,臣妾告退。”

“砰”,她話音未落,鑲玉青瓷杯倏忽間落地。滾燙的茶水四濺而出,沾上她的手背,她的臉......

她甚至忘了收回被燙出泡的手,隻是抬頭看著他。一滴淚在她眼眶中回旋,久久的逼不回去,又流不下來。

不疼麼?不,是刺心的疼,疼到連喊疼和流淚都不能。

簫鈺徐徐俯身到她身前,在她眼下拾起一枚碎瓷片,說道:“你喝掉了備好的溫茶,就該想到接下來的隻能是重新倒上的熱茶。怎麼,這點小燙傷就受不住了?”

看著他冷峻的麵龐,心中說不在乎卻終究是假。她微張玉檀小口吐了半口熱氣,便有些狼狽地重新跪直,正要再向他行一次辭退禮時忽的想起他方才一直握著這隻杯子,那他的手......

她自嘲般的嗬笑一聲,道:“怎麼能?這點小燙傷都受不住,日後當如何“服侍”殿下?”

簫鈺臉上愣了一瞬,俯瞰她的那雙灼灼鳳目裏閃出一絲疑惑。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堅強;同時,他也慶幸她這副瘦弱的身子因為足夠堅韌,能更久的滿足他對慕容雨岸的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