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天氣忒的多了絲煩躁,火辣辣的太陽在頂頭照得道上行人懨懨欲睡。
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正急急行於道上,隻見他身著深褐粗布衣,藍布長褲高高卷起,露出精壯的小腿來,顯得很結實。他的腰後別有一把刀,閃閃地泛著油光,細看方知那是把殺豬刀,顯然剛殺過豬,血跡未幹,常年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豬油,時不時引來蒼蠅繞著飛舞,嗡嗡的甚是熱鬧。他緊趕慢趕便閃入了一個深深的叢林,這是他往常回家必經的,大半的腳程要耗在這林中。一路頂著豔陽行來,竟隻有這片林子顯得蔭涼許多。時近日暮,林子裏的鳥兒大概都覓食未歸,周遭靜悄悄的,少年心下莫名有些焦躁地想打斷這寧靜,張口想吼兩嗓子山歌。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奇怪的響聲,簌簌如葉落,輕得幾乎聽不到,隱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這響聲以一種固定的頻率持續著,越來越清晰。他的嘴巴張在那裏,忘記了出聲。想聽清那是什麼聲音,那聲音似乎從身後傳來。他轉身,竟看見七八個穿錦衣華服的人似沒有預兆般出現在那裏,健步如飛地趕來,速度快逾常人。難道是武林中人?人影從身邊晃過,他才意識到那輕得幾不可聞的聲音竟是那幾人的腳步聲,愣住了,那穿著,竟像是官府中人……
“噫——”一聲長嘯驚醒了他,有人在林子深處唱小調,很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邊:
“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瞑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
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更短亭。”
唱小調的是個女孩兒的聲音,清亮的音色如乳鶯出穀,婉轉動聽。少年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不禁生出了看看唱調之人長的是何模樣的想法,大概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吧?聽這小調工整,不像鄉野村夫的那幾嗓子野調。少年沿著聲音走去,行了百步,那歌聲戛然而止,依然不見唱歌之人。
正自苦惱,卻聽一女子嬌叱道:“風雲八騎叱詫風雲,英雄了得,卻對我一弱質女流窮追不舍苦苦相逼,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聲音正是剛才唱歌的那個女子,少年聽得疑惑又上心頭。
“哼!弱女子?姑娘心思狡詐,手段毒辣。我們手下的兄弟在你手上折了多少,我們再不出手,恐怕都得遭了你的毒手吧?”一中年男子的聲音陰沉而透著怨恨,似乎和那女子有不可化解的仇怨。
“嘻嘻,大叔說得好似親眼所見一般,我太冤枉了吧?要欺負我還編排這麼多借口,沒來由的降了身份吧?”聽聲音,那女子似乎很悠閑。
“少廢話,你的底細我們不知,出手吧!”接著便是清脆的亮兵器聲,少年心下緊張,往前趕去。
“唉!我出手了啊!你們可要小心咯!”那女子故意歎氣道。
“啊——啊——”突然間哀嚎聲四起,接著便是許多人倒地的聲音,便再沒了聲響。
少年趕緊向前,正看到最後一人倒地,被擋住的視線也豁然開朗,眼前卻沒有人,仿佛剛才聽到的那個女子的聲音都是幻覺。然而地上那一堆屍體又昭示著殺戮的事實,真是那女子?他四下張望,林子裏依舊空寂,沒有一個人影。
“你看什麼呢?鬼鬼祟祟的。”依舊是那熟悉的聲音打破平靜嚇了他一跳。依舊沒有人影,難道是鬼?
“別找了,傻瓜,我在這裏呢!”一條腿突兀地從上方垂了下來,他順著向上看去,隻見一紫衣女子懶洋洋地靠坐在一根並不算粗的枝幹上,垂下的腿一下一下地擺著,望著他的眼神滿是戲謔。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靈動如水又跳躍著歡快的神采。她的臉上蒙著麵紗,所以很難看清長得到底是何模樣。陽光透過林間斑駁的樹枝投射出一個個光圈,晃花了少年的眼。